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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一方(57)



下、笑语呢喃的小彬彬,常常在小双那小公寓里,度过一个温暖而安详的夜晚。于是,我有

时禁不住会想就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人如果不对任何事苛求,只享受片刻的温暖,

不是也很快乐吗?但是,人算总不如天算!我经常回忆起那个“晚上”,我在客厅外偷听诗

尧和小双的谈话,假如我不冒冒失失的“摔”进去,会不会整个历史改写?

然后,又一个“晚上”来临了。

那晚,我和雨农在小双家吃过了晚餐,三人在客厅里闲聊著,平常这时候,诗尧一定也

加入了我们,但,那晚他没有出现,也没来电话,情况就显得有点特殊。八点多钟,小彬彬

睡著了,小双把她抱进了卧室,出来继续和我们聊天。炉火烧得很旺,室内是一屋子的温

暖。窗外却下著相当大的雨,而且风声瑟瑟。小双拨弄著炉火,不时抬头看看窗子。窗外夜

色幽暗,风在呼啸著,雨点疏一阵、密一阵的紧敲著玻璃窗。不知怎的,我竟有份“山雨欲

来风满楼”的感觉。小双似乎也有份下意识的不安,她看了好几次窗子,忽然说:

“诗卉,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的那夜,和今天晚上的天气一模一样。那晚好冷好冷,你

家却好温暖好温暖。”

我回忆著那个晚上,暗中计算著时间,六年!真没料到,一晃眼就六年了!这六年,大

家都在轨道上行走,只有小双,她经过了多少事故,结婚,离婚,等待,折磨,困苦,煎

熬……至今仍不知“情归何处?梦落谁边?”我想著,心里有点儿酸涩,小双呢?她也沉默

著,似乎也在回忆著什么,一时间,室内好安静。忽然间,急骤的门铃声打破了我们的静

谧。雨农跳起身来,去打开了房门。立即,诗尧从外面直冲进来,带来了一股寒风,和一头

雨雾,我们讶异的望著他,他站在客厅中央,没穿雨衣也没打伞,夹克已被雨水湿透了,头

发也在滴著水,他显然淋了好一阵雨,看来相当狼狈。但是,他脸上却充满了笑意,脸色红

润而激动,眼睛里闪耀著热烈、兴奋,和喜悦的光华。他紧盯著小双,愉快的说:

“猜三次,如果我要送你一样礼物,你猜我会送什么?”

准是又帮小双接了什么配音工作,我心里想著。要不然就出了张“杜小双专辑唱片”,

反正,他对小双的事最热心,尽管凄风苦雨,也阻止不了他的满怀热情!“我不猜。”小双

轻声的说,望著他。“我所希望的东西,不是你的能力做得到的。”她的眼光暗淡了一下,

我的心情也沉了沉,她在想著那早已失踪的人!接著,她振作了起来,扬著头,她微笑著。

“你淋湿了,我去帮你拿条大毛巾来!”

她从诗尧身边走过,诗尧一伸手,抓住了她。

“别走!”他哑声说,脸上的笑容隐没了,他的眼光深邃而苦恼的望著她。“猜都不愿

意猜呵!”他说。

小双被动的站住了,被动的望著他。

“那么,”她说:“奥丽薇亚纽顿庄的原版唱片?”

诗尧摇头。“我所有歌曲的卡式录音带?”

诗尧又摇头。“如果你要送我一套四声道的唱机之类的东西,”小双郑重的说:“我是

不会收的,目前这一套已经够好了!你别再玩送钢琴的老花样!”“不是!不是!都不

是!”诗尧猛烈的摇头。

小双有些困惑了。“那么,我真猜不出了。”

诗尧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眼神十分怪异。半晌,他才慢吞吞的从夹克口袋里,非常慎

重、非常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红绒的首饰盒来。托著那首饰盒,他一直送到小双面前。我和

雨农交换了一个注视,我心想,诗尧又疯了!好端端的,他就要找钉子碰!明知小双那份执

拗的脾气,现在怎是“求婚”的时机?果然,小双的面色倏然变色,她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

猛刺了一下似的,迅速的挣脱了诗尧的掌握,她一下子向后面退了三步,急速的摇著头,她

一迭连声的说:

“不!不!不!我不收!我不收!”

诗尧定定的站在那儿,雨水沿著他的头发,滴落到面颊上,他固执的、沉著的、一字一

字的说:

“不收,没关系,打开看看,好不好?”

“不好!不好!”小双更固执:“你拿回去,我看也不要看!”

诗尧的脸色发白了,眼光暗淡了。

“仅仅为了让我有一点点安慰,”他轻声的,几乎是祈求的说:“我冒著雨去取货,奔

波了不知道多久,你甚至不愿意看一看?”小双有些动容了,她凝视他,终于,在他那恳切

的注视下软化了。她低声说:“我只看一看,但是不能收。”

“看完再作决定,好吗?”

小双接过了那首饰盒,慢慢的打开来,诗尧一脸的紧张,专注的盯著她。我心想,诗尧

这些年来,也赚了不少钱,说不定一股脑儿去买了颗大大的心形钻戒了!我正想著,却听到

小双一声激动的大叫:“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诗尧!我不相信!”然后,她喘著气,泪水

满盈在她的眼眶里,她又是笑,又是泪的转向了我:“诗卉!你来看!诗卉!我不相信!我

不相信!你看!你看!是坠子!奶奶给我的坠子!诗尧,这不可能,这完全不可能……”她

急促的乱嚷乱叫,激动和意外使她的脸发红而语无伦次。我冲了过去,心里还在想,诗尧这

一招真是出人意外,他准是照样模仿著镌了一个假的!但是,一看那坠子,我也惊愕得目瞪

口呆!那是奶奶的坠子!真真实实的坠子!碧绿晶莹,上面镌著双鱼戏水!我忍不住大叫了

起来:

“哥哥!你怎么弄回来的?”

诗尧不看我,他的眼光仍然专注的盯著小双,说:

“我整整用了四年的时间,来追寻这个坠子!最初,找到和卢友文赌钱的那个工人,他

已经把坠子卖入银楼,我找到银楼,坠子已被一位太太头走,我找到那位太太,她说她把坠

子让给了一位电影明星,而那明星已去香港拍片了!我辗转又辗转的托人去香港找那明星,

那明星却拒绝出让这坠子。于是,迫不得已,我写了封长信给那电影明星,告诉她这坠子的

重要性……然后,终于,今天晚上,她托人带回来这个坠子……”他眼里燃著热烈的光采:

“所以,小双,如今是物归原主了!”我抓起了那坠子,上面的金炼子还是当初的!我迫不

及待的把坠子挂到小双脖子上,兴高采烈的大嚷:

“噢!小双!太好了!小双!太妙了!咱们朱家的祖传至宝,你让它依然属于朱家

吧!”

我兴奋之余,这句话未免说得太明显了。小双那喜悦的脸孔骤然变了变,握住坠子,她

想取下来,说:

“诗卉,我看还是你拿去戴吧,放在我这儿,搞不好又弄丢了。”我一把按住她的手,

叫著说:

“奶奶给你的东西!你敢取下来!”

诗尧往前跨了一步。“小双!”他声音里充满了激情:“总记得你在医院里哭著要坠子

的情形!你如果不肯收啊,还给我,我砸了它……”

小双松了手,她让那坠子垂在胸前,慌忙一迭连声的说:

“我收!我收!诗尧,别生气!我收!我再不知好歹,也该了解你四年来找寻它的一片

苦心,我……我只恨我杜小双,无以为报,我……”她忽然把头埋进了我胸前,哽塞的嚷:

“诗卉,诗卉,我欠你们朱家太多太多了!我!我怎么办呢?”在水一方4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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