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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大眼睛看看电视,莫名其妙的摇摇头,叽哩咕噜了一句:
“不认得!完全不认得!”
奶奶归里包堆,认得的歌星也只有一个白嘉莉!这歌星她当然不认得,事实上我也不认
得,因为他是个新人,不是女孩子,是个男歌星!画面上,已完全不同于以前的方式,这
次,对著镜头的是那个男歌星,歌喉相当嘹亮,而且,相当有韵味。但是,在这歌星的背
后,却有个隐隐约约的女孩子,站在一片水雾之中。那女孩依然长发垂肩,穿著一件白纱的
衣服,迎风而立,飘飘然,盈盈然。如真如幻,似近还远!
当那男歌星唱完最后一句:“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踪迹,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中
伫立!”的时候,小双回过头来了,她的眼睛紧盯著我,她的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而神情
激动。“你怎么不告诉我?诗卉?”她责备的说:“诗尧为什么也不告诉我?”“告诉你什
么?”我说:“告诉你今晚要播‘在水一方’吗?我根本不知道今晚会播,诗尧大概也不知
道,因为这支歌已经播出好多次了!第一次播出的时候,哥哥确实要我告诉你。但是,那天
你和卢友文‘捕捉灵感’去了。以后,哥哥也没提,你呢?你反正整晚不在家,你反正对电
视不感兴趣,你反正任何电视节目都不看,而且,音乐是什么?音乐不过是娱乐品而已。告
诉你又有什么用呢?”
小双望著我,半晌,她没有说话,然后,她站起身来,拾起沙发上的毛线针和地上的毛
线团,她一声不响的走进房里去了。雨农拉拉我的衣服,在我耳边说:
“帮个忙,别再惹麻烦了,现在,早已是大局已定了!你别再制造出一点问题来!”
“那么,你担心些什么呢?反正大局已定了!”我瞪了他一眼。奶奶看看我们,看看电
视,说:
“你们在吵架吗?诗卉,你怎么一忽儿和小双吵,一忽儿和雨农吵?你这个脾气啊,是
越惯越娇了!”
“奶奶!”我生气的喊:“你什么都弄不清楚,就少管我们的闲事吧!”“瞧吧!”奶
奶说:“现在又和我吵起来了!好啦,好啦,我走,我回房间去,别让小两口看著我这副老
骨头讨厌!”
“哎呀,奶奶!”我慌忙扑过去,一把抱住奶奶的脖子,猴在她身上说:“奶奶,你怎
么的嘛?人家又不是和你生气!”
奶奶用手指戳了我的鼻尖一下,亲昵的望著我,笑著对我说:“别以为奶奶是老糊涂,
奶奶心里也明白。诗卉,几个孩子里,就你心地最善良、最傻、最爱管闲事。我告诉你吧,
凡事都有个天数,人算总是不如天算的!你别扭,奶奶心里也别扭,可是,人总拗不过天
去,是不是?”
我笑笑,摇摇头,叹口气。奶奶也笑笑,摇摇头,叹口气。然后,奶奶回房间去了。我
走过去,关掉了电视,坐在沙发上发呆。雨农明天早上八点钟就要出庭,审一件“公公告儿
媳妇遗弃”的怪案子。他走过来,揉揉我的短发,怜惜的说:“少操别人的心了,好不好?
如果你时间有得多啊,就想想我们的未来吧!”我勉强的笑笑,心里是一百二十分的“心酸
酸”,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雨农走了以后,我仍然独自坐在客厅里,用手托著下巴,我只
是默默的出著神。我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诗晴回来了,我还是坐著,满屋子都关灯睡觉
了,我还是坐著。最后,小双出来了,望著我,她说:
“诗卉,你不准备睡觉了吗?”
我看著她,她的眼圈红红的,似乎哭过了。为什么?为她死去的父亲?为那支“在水一
方”?还是为了诗尧的一片苦心,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了。回到房里,我们都没再说什
么,就睡了。几天以后一个深夜,我和小双都在卧房里,我正在做会计制度的笔记,小双在
打毛衣。忽然间,有人敲门,我还没说话,诗尧已经闯了进来,他的脸发红,呼吸粗重,一
进门,就是一股浓烈的酒味!他喝了酒,这么晚,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喝了酒来!在我的记
忆里,诗尧是从不喝酒的。我站起身,惊愕的叫了一声:“哥哥!”诗尧不理我,他的眼睛
直勾勾的望著小双,好像房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小双坐在床沿上,毛线针和毛线团
都放下了,她呆呆的抬著头,有点惊惶的、茫然的、不知所措的看著诗尧。我望望他们,悄
然的退到屋子最暗的一个角落里,我缩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在水一方20/49
“小双!”诗尧叫,走了过去,重重的坐在我刚才坐过的椅子里,转过椅子,他把椅子
拉到床边,面对著小双:“我有一样东西带给你!我想,这件东西,对你和卢友文,都非常
有用!”说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来,放在桌上。我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是一张支
票!
小双的脸色雪白,眼珠乌黑,她凝视著诗尧,嘴唇颤抖著,低声问:“这是什么意
思?”“一张一万元的支票!”诗尧说:“你马上可以到银行去领现款,支票是即期的,也
没有划线!”
小双的脸色更白了。“你……你认为我们没有钱用?”她低问。
“我‘知道’你们没有钱用!”诗尧重重的说:“你每天早上徒步走四十分钟,到卢友
文家,路上,你要帮他买烧饼油条。中午,你们大概是靠生力面维生,然后,你徒步一小时
去音乐社上课,因为这中间没有直达的公共汽车!下了课,你又要买面包、牛油、火腿、花
生米……等东西,再徒步一小时去卢友文家!你最近加了薪,每月也只有四千元,一千五百
交给了妈妈,你还能剩多少?”
小双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她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那眼珠显得又黑又深,她重重的呼
吸,胸腔在剧烈的起伏著,她的声音好冷好沉,低得像耳语:
“你在侦察我!”“不要管我有没有侦察你!”诗尧的声音恼怒而不稳定,空气里有著
火药的气息。我浑身紧张,全身心都戒备了起来,我的哥哥喝醉了,他是真的醉了,醉得不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讲的都是事实,对吧?所以,这里有一万元的支票,你最起码可以
坐坐计程车,和你的男朋友去吃吃小馆子!”
小双的背脊挺得好直好直,脸色板得像一块寒冰,她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诗尧,愤怒和屈
辱明显的燃烧在她眼睛里,她的声音颤抖著,充满了激动和悲愤:
“因为我们穷,你就有权利来侮辱我们吗?因为友文热中于写作,你就看低了他的人格
吗?因为我们刻苦奋斗,你就嘲笑我们没有生活能力吗?因为我们没钱用,你就认为我们会
接受你的施舍吗?……”她一连串的说著,长睫毛不停的颤动,眼珠是濡湿而清亮的,眼神
是锐利而凌厉的。
“慢著!”诗尧叫,打断了小双的话:“我何时轻视过你?我何时嘲笑过你?我又何时
施舍过你?我告诉你!”他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在吼叫:“我朱诗尧再窝囊,再糊涂,再混
球,也不至于拿钱去支持我的情敌!”
小双蹙起了眉头,愕然的张开了嘴,颤声说:
“那么,那么,你……你拿支票给我干嘛?”
“这是你的钱!”诗尧吼著,紧紧的盯著小双:“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能力,钱是歌林
公司拿出来的,他们买了‘在水一方’的唱片权,连作曲带作词,一共算一万元!我无法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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