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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一方(11)



去弄他的唱片,这人的脑子里准少了一个窍,否则雨农拿小双取笑,他怎么也无动于衷?小

双呢?她最大方了,站在妈妈身边,她笑吟吟的、斯斯文文的说:

“朱伯母,您瞧,婚姻准是老天安排好了的,人也是物以类聚,诗卉和雨农,生来就是

一对儿!”

奶奶高兴的拍著小双的肩,同意的说:

“可不是,一个粗枝大叶,一个心无城府,两个都是直肠子!咱们家的女孩子,找伴都

找对了,现在,就轮到你了,小双!我可告诉你,交男朋友呵,要仔细,先带给奶奶瞧礁,

奶奶批准了,你再交!”“奶奶!”小双腼腆的叫了一声。

“不是我倚老卖老,小双,”奶奶自顾自的说著:“你这模样儿,你这心地儿,奶奶可

真不放心你嫁到别家去,依我看啊,你最好就做我家的……”

“奶奶!”小双这一下急了,慌忙打断了奶奶。“您老人家乐糊涂了,好端端的扯到我

身上来干嘛?”

“奶奶!”我热心的喊:“你说!你要小双做我们家的什么?你说呀!”“诗卉!”小

双叫,瞪了我一眼:“你们拿我开心吧!我今晚还要教两个学生,我出去了。”

我一把扯住她。“好没意思,真生气吗?”我说:“从没听说你晚上还要上课的。”

“真的,临时加了两个学生,时间排不过来!”

小双认真的说,小脸板得正正经经的,我可不敢和她拉拉扯扯了,怕耽误她的正事。她

抱了琴谱,真的出去了,等她走了,我心里就有点别扭,狠狠的瞪著诗尧,我说:

“哥哥,你是有眼无珠呢?还是没心少肺呢?”

“我吗?”诗尧抬起头来,脸上又是那种莫测高深的表情。“我告诉你,诗卉,不关你

的事,你最好少操心,我们家这位杜小姐哦,不是一个等闲人物,她是眼高于顶的,你不要

白热心,诗卉。你想想看,她心里会有我这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吗?”“问题是,”

我说:“那位姓黄的,能言善道、人见人爱的电视红星,心里有没有你这位‘比下不足,比

上有余’呢?”

诗尧勃然变色。“诗卉!”他严厉的说:“我想你还没权利来干涉我交朋友!”“啊

唷,啊唷,”奶奶连忙打岔:“人家雨农才回来,一家人可得和和气气,你们兄妹要拌嘴,

改一天再拌吧!啊?”

我还想讲话,雨农暗中扯了我一下,在我耳边悄悄私语:

“诗卉,好歹给我一点单独的时间,我总不能当著你一大家子人的面前吻你!不过,如

果你不在乎,我就……”

“啊呀!”我叫:“不行不行!”

奶奶愕然的回过头来:

“什么事不行不行?”“小两口在商量,”诗晴多嘴的说:“如何摆脱我们这一大家子

人呢!所以,李谦,我们出去散散步,怎样?”她拉著李谦:“走吧!”“我看啊,”奶奶

瞅著他们说:“是你们这小两口想摆脱我们吧?”我拊掌大乐。“对了!对了!就是的,就

是的!”

“小妮子毫无良心,”诗晴咬牙说:“好吧,让我今晚跟你耗著,你走到那里,我走到

那里!”

“少讨厌了!”诗尧接口:“看人家小双,都知道识趣的躲了出去。诗晴,忘了你赶诗

卉出房间的事了?所以,诗卉,把你的未婚夫,带到你房里去吧,没人会笑你的。”他走到

我面前,对我轻睐了一下眼睛,又低声加了一句:“讲和了,怎样?”

我忍不住对他笑了,他也对我笑了,不知怎的,我觉得诗尧的眼神里颇有深意,似乎有

什么心事要取得我谅解似的。但是,我来不及去弄清楚他的意思了,拉著雨农,我们真的退

进了我的小屋里。哦,一年的离别,几许的相思!多多少少急于要诉说的言语,来不及说,

来不及笑,来不及注视和绸缪!整晚上,我们不知道怎么会跑出那么多话来,说了又说,笑

了又笑,像两个大傻瓜。又重复的和他谈杜小双,他也和我谈他的军中好友卢友文,我们又

彼此取笑“同性恋”……然后,我们一下子拥抱在一起,吻著,笑著,流著泪,发著誓,喃

喃的说今生今世,天涯海角,我们是不再分开了。接著,我们又谈起雨农的未来,军训受完

了,马上面临的是就业问题,他说他要去法院工作,再准备高考,将来再挂牌当律师。我们

就谈著,谈著,谈著……根本忘了时间,忘了夜色已深,忘了万籍俱寂,忘了我房里还有另

一个房客!直到客厅里响起一阵钢琴声,才惊动了我,我猛的跳了起来,看看窗外,繁星满

天,月色朦胧,我惊慌的叫了一声:

“糟了!再谈下去,天要亮了!”

“怎样?”雨农不解的问。

“小双!”我说:“好可怜!她只好在客厅里弹钢琴了!”我推著雨农:“你快走吧!

我去叫小双来睡觉!”我往客厅走去。

雨农一把拉住了我。“诗卉!”他叫。我回过头去。他一脸的正经。在水一方10/49

“你家需要再加盖一间屋子出来了!”

“胡闹!”我笑著推开他,走到客厅门口,我向里面伸了伸头,立即,我猛的向后一

退,差点把雨农撞个大斤斗,我把手指按在唇上,“嘘”了一声,雨农吓得直往后退,瞪著

眼睛,悄悄的、一迭连声的问:

“怎么了?怎么了?”“不要进去!”我说,喜悦使我的声音发抖。“他们在里面。”

雨农不知所以的站住了,我悄立在那儿,对客厅里静静的看著。是的,有人在弹琴,只

是,我猜错了。弹琴的并不是小双,而是我的哥哥朱诗尧!那是一支很熟悉的曲子,仿佛在

那儿听过,只是,我一向没有记钢琴曲的习惯。靠在琴边的是小双,她的身子紧贴著琴,手

支在钢琴上面,眼睛亮晶晶的、温柔的、默默的看著诗尧。那琴上的台灯,依然放射著柔和

的光线,映在她那对翦水双瞳里。

诗尧弹完了一曲,抬起头来,他看著小双。

“怎样?”他问。小双微笑著,像一个小老师。

“出乎我意料之外,”她说:“没想到你会把谱记下来,我似乎只弹过几次。”“我听

过三次,”诗尧说:“第一次是大家批评电视的那个晚上,第二次是五月里,你清晨坐在这

儿练琴,第三次是上星期二的晚上,刚好我的节目播出一个月,那晚我回家很晚,你一个人

坐在这儿,弹了好几遍,我在房里,用笔记下了每一个音符。”“是的,”小双柔声说,

“那晚诗卉在给雨农写信,我怕在旁边妨碍她,就坐在这儿弹琴。”

我忽然明白了,这不是一支普通的练习曲,这是那支“在水一方”!一个无心的弹,一

个有意的记。这,不是很罗曼蒂克吗?我回头对雨农直眨巴眼睛。

“我已经交给乐团去写套谱,”诗尧继续说:“但是,这是你父亲的曲子,是不是版权

所有?”

小双轻叹了一声,睫毛垂了下来。

“你拿去唱吧!能唱红这支歌,爸爸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你如果喜欢,爸爸生前还

写了许多小曲,只是没有配歌词,等我那一天有时间的时候,整理出来,一曲一曲的弹给你

听!”“你说真的?”诗尧说。“我们何不合作一番,给它填上歌词?”“填歌词那有那么

容易!”

“你说过的,我们可以改写古诗词,就像这支‘在水一方’,又典雅,又含蓄,又——

宣扬了中国固有文化,总比那些‘我的爱情,好像一把火’来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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