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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找了,被偷了就被偷了。”外公很严厉:“不准去找!”
哥跟我都很沮丧。
完全没道理,小狗又不是什么名犬,干嘛要偷?
那天下着阴雨,我们蹲在滴滴答响的屋檐下,跟杂毛狗干望着偌大的空地。小狗不见了,一定只是跑出去探险,一时忘了回来吧?
绝对不是被偷!
“要不然,就是被坏人毒死了。”哥叹气。
“干嘛毒小狗?”我不信。
乡下地方养狗守门,时而所闻被坏人毒死,好趁机侵入民宅行窃。
阿公家的看门狗也被毒死过不少只,但我跟哥都觉得这次太扯。
“不一定是真的要毒小狗,小狗可能是不小心吃了被下毒的东西,死掉了,然后外公不想我们太伤心,所以编了一个小狗被偷走的故事。”哥猜。
“反正小狗不可能被毒死的啦。”我哭了。
比起被毒死,那,小狗还是被偷走好了。
雨轻轻飘着,时大时小。
趴在地上看雨的杂毛狗,看起来特别孤单。
外公带着斗笠从外面耕作回来,瞪了我们一眼。
我们谁也没敢继续追问下去。
第二天,妈来外公家带我们回去,书包里放了两本几乎空白的国小数学题库。
小狗就这样离奇消失在我们的童年里。
一只会吃蚂蚁的白色小狗。
谁的童年没有未解的谜题?我却不想遇到这么难受的题目。
有好几个夜里,一想到小狗吃着我抓在掌心的蚂蚁那画面,枕头就湿了。
过了好几年,又好几年。
我们回到外公家玩,哥哥发现守在老旧小柴房兼浴室外的,是三只白色的看家狗。为首的狗妈妈是一只白色的成犬,体型修长。
那只成犬有个日本名字,叫优喜,翻成中文就是白色。
优喜看了我们并没有猛叫,只是静静地保持距离。我们走近一步,它就退一步,有点畏畏缩缩。它的两个狗孩子倒是叫得挺起劲。
“会不会,它其实就是小狗?”哥没忘记。
“会吃蚂蚁的那只?”我蹲下。
“呜。”优喜转动它黑溜溜的眼睛,有点警戒,有点害怕。
“我觉得,是。”哥总是很有把握。
“我希望,是。”我总是充满期待。
我们跑去追问外公当年的真相,外公依旧没有给足答案。
他老人家完全忘了当年有那么一回事。
“说不定当时是外公不想让我们太想小狗,所以干脆把小狗藏到别的地方,然后骗我们不见了。”哥嘀咕。
“那种骗,会不会太狠了?”我的胸口很闷。
我们回到优喜面前,与自己的童年对望。
哥跟我拎着正大光明从丰盛的餐桌上拿来的好几片香肠。
丢过去,一下子就被三只狗狗吃光光。
“呜。”优喜慢慢趴下,既陌生又熟悉的眼神。
“乖,妳也大到可以当妈妈了耶。”我微笑,欣赏优喜眼中的迷惑。
“我就觉得一定是。”哥难掩兴奋。
尽管这个答案,很可能是我们幻想出来的、将另一只神奇狗狗的童年印象硬套在优喜身上的结果。
但,这个答案我欣然接受。
低头,看着因为刚刚拿着香肠片,油腻腻的手指。
很想,再抓一只蚂蚁,放在我变大的手掌上。
很想,再看一次……
第四章 该养什么狗好呢?
有过那样的童年,哥跟我一直都想养只狗,一条完完全全属于我们自己的狗。
这个想法也影响到小我两岁的弟弟,三三。出于义气跟盲从的关系,他也觉得家里如果养一条狗的话,应该是件很不错的事,这样至少就有“人”比他还小了。
大概是国小五年级吧,我们兄弟在某一期的《小牛顿》杂志里看到重要的资讯。
《小牛顿》将世界各地的名犬做了一个详细的统计与介绍,五花八门。我们感兴趣的都是看起来很有个性的大型犬,比如藏獒、圣伯纳、拉不拉多、黄金猎犬、雪瑞纳、哈士奇、秋田、柴犬、大丹狗跟松狮狗。皱皮狗跟拳师狗则因“丑得很酷”勉强可接受。
我们兴趣缺缺的都是小不拉机的小型犬,诸如北京狗、腊肠犬、吉娃娃、博美、马尔济斯,看起来很没战斗力……靠,我为什么要养一只会被大型狗秒杀的弱小动物呢?
“我觉得,我们养埃及的灵缇好了。”我看着图片旁的介绍。
灵缇很酷,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全身上下每一块仅存的肌肉线条,都是为了在跑步竞赛里脱颖而出的演化设计,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说是狗界的法拉利也不为过。
据说在埃及古代,灵缇就是赛跑专用的狗。
“养那么瘦的狗,肋骨都突出来了,看起来好怪……你不觉得它其实长得很畸形吗?”三三不敢苟同。
“可是非常特别啊。”我哼了声:“我从来没有在街上看人溜过灵缇。”
“不要做梦了啦,这本杂志只是介绍全世界各地有名的狗,但一般宠物店不可能有卖灵缇的,就像一般车店里买不到保时捷一样。”哥哥说得很现实:“而且就算有卖,也一定很贵,我们买不起。”
哥说的没错。
家里总是有负债,铁定没办法养太贵的狗。
“好吧,反正我们家又不大,养太大只的狗爸爸一定不肯的。我们应该锁定几只不是太大,但是又很强的狗来养。”我翻着图片,咕哝道:“所以咧?”
“我想养牧羊犬。”三三的答案简洁有力。
“别忘了牧羊犬的发源地在北欧,它们的毛太多太长了,根本不适合养在台湾。冬天也就算了,到了夏天,我们家又没有冷气,牧羊犬待在我们家会很痛苦。”大哥再度给予打击。
“牧羊犬看起来就一副很贵的样子。”我落井下石。
“你又知道贵不贵了?”三三不信。
“不管贵不贵,为了狗好,养狗应该考虑气候因素,我们从邻近国家的狗狗品种里挑,比较没有适应上的问题。”哥说得头头是道,指着里面一页:“你们看,像日本这两只,秋田跟柴犬,都是日本的国犬——既然可以养在日本,当然也可以养在台湾。”
“那会贵吗?”三三问。
“日本比北欧近,应该便宜很多。”哥看着图片赞叹:“而且,你们不觉得秋田跟柴犬都长得很忠心吗?”
“是蛮帅的,可是强吗?”我很关心这个问题。
“强。”哥很有自信:“日本人最常养的狗就是秋田跟柴犬,如果不强的话,会有这么多人养来看家吗?”
大哥总是这样,用合理的反驳将他不想要的选项剃掉,然后循循善诱我们到他喜欢的答案上。一直一直都是这样……我哥的经典之作,就是骗我跟三三把零用钱捐给他,让他去买一台只有他才能打的game boy。我至今还是搞不懂,聪明如我,当初为什么会被牵着鼻子走。
于是我们三兄弟一起拿着那期《小牛顿》杂志,慎重其事去找爸爸商量。
“养狗?”爸坐在药局的办公椅上。
“嗯,我们会负起照顾它的责任。”带头的哥说。
爸爸点点头,瞬间陷入回忆。
“其实,我们家好久好久以前养过一只猫,你奶奶一定还记得,那是只黑色的猫,毛色黑金黑金的很漂亮……那只猫实在很聪明,平常时我们根本没有管它,让它自由进出,想进来就进来,想出去走一走就出去走一走……”爸又开始提那只黑色的猫,大概是觉得我们小孩子都很健忘。
为了养狗,我们很有耐心地听完爸爸又重讲了一次黑猫的故事。
“后来那只黑猫不小心吃到了放在地上的老鼠药,它很聪明,这老鼠药一吃下去,就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就过来我们面前喵了几声,从店里走了出去。”爸回忆道:“后来,我们就没有再看过那只黑猫了,它一定是在外面选了一个适合的地方慢慢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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