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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乱动了,别花力气乱动了。
二哥哥回来了,喔乖。二哥哥回家了喔!
“可是你一在,它就不乖。”妈皱眉,晃着手中还有一半:“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掉,刚刚好不容易喂的一些牛奶都白费了,这样下去都补充营养的话,好不起来。”
“它有吃药了吗?”我拍拍Puma的背,让它趴在塑胶巧拼的地板上。
“我有喂它吃一点肝药,加上感冒药水,不过Puma一直不吃东西,就算吃了也是吐,没有体力也不行。”妈尽量说得客观:“现在就是让它吃东西,然后都不可以吐出来。”
那时,我真怕Puma死掉。
晚上我抱着虚弱的Puma睡觉,Puma睡得极沉,有时好久都一动也不动。睡不安稳的我小心翼翼将手指放在Puma的鼻子前感受它的呼吸,深怕这个小弟弟就这样在睡梦中告别了我。
一直以来,我都很怕Puma在我离家的时候过世,那样的它太寂寞,而我也完全无法接受。我们彼此都很爱对方,我经常祈祷Puma在永远阖上眼睛前,再感受一次我的怀抱。
它需要,我也需要。
所以我一直跟它约定,如果有重大的病痛,一定要撑到我回家。
而妈妈也答应过我,如果Puma怎么了,不管我人在哪里在做什么,一定要立刻打电话叫我回家。立刻。立刻!
“谢谢你等二哥哥。可是,现在还太早了喔。”我摸着Puma充满呕吐物气味的黄毛,说:“你还要活更久,二哥哥还没有坚强到可以送你走喔。”
隔天一醒来,我就展开我的Puma大复活计画。
我在刚煮好的白饭里淋上热热的肉汤,再铺上一层厚厚的肉松,然后放进嘴里嚼啊嚼,嚼成肉松饭泥后,吐在掌心让Puma慢慢舔……慢慢舔……接着就尝试吃了几小口。
“很厉害喔!不愧是忠心耿耿的超级Puma狗!”我乐坏了。
慢慢的,Puma又吃了几次,食欲就打开了。
到了第三天,Puma恢复了体力。
“来,奖品!”我把裤管卷起来。
“……嘿嘿嘿嘿!”Puma抱着我的小腿,急切地相好起来。
还挺有精神的嘛你!
毛毛狗是造成我跟Puma聚少离多的重要原因,所以我也规定毛毛狗要跟Puma要好一点,补偿一下罹患相思病的Puma。
每次毛毛狗抽空陪我回彰化,我就会载着毛毛狗,不时催动机车油门。
而奶奶就会牵着Puma站在药局前庭,嘲笑Puma根本就不敢跳上机车的踏板。
“Puma,勇敢!”我用力说道,继续催紧油门,引擎发出快解体的咆啸声。
“……”Puma局促地一下子冲前,一下子紧急煞车。
胆小的它就是打不定主意跳上机车踏板,跟我们一起去八卦山玩。
“勇敢喔Puma!”毛毛狗也鼓励着:“跳上来跳上来!”
“拜托!你小时候连床都可以一下子跳上去!快点啦!”我感到好笑。
“……这只就是不敢啦!”奶奶抱起Puma,想将它直将放在机车脚踏垫上。
“不要啦阿嬷!我就是要Puma自己跳啦!”我慌乱地阻止。
Puma就这样前前后后冲了十几次,最后终于鼓起盲目的勇气一跃而上。
“好罗!我们去玩吧!”我哈哈大笑,慢慢伸起支撑的脚。
一路上,Puma迎着风、缩起耳朵,自信十足地欣赏山路风景。
偶而我都会伸手下去摸摸Puma的颈子,让它知道我没有疏忽它的存在。
彰化师大位于八卦山的分部,有几个无敌大的大草皮,就算工友在上面饲养迅猛龙也完全没问题。我们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在草皮边停好车,Puma立刻发疯般冲下去,连续抬脚尿了三次后,就完全不受管控地在一望无际的大草皮上跑来跑去。
很快的,一大片耀眼的鲜绿中,只剩一个到处乱窜的黄点。
毛毛狗的手放在眉毛上遮挡刺眼的阳光,感叹:“Puma看起来好快乐喔。”
可不是?
我冲了出去,张牙舞爪对着沾满草屑的Puma大吼:“吼?吼?吼??”
两个人,一条狗,玩起没有规则的追逐战……
如果有人问我:“请问,狗的人生是什么?”
“跑来跑去。”我一定这么回答。
第二十六章 深夜,国小跑道上的星空
还想多存一点钱,便在清大夜市里找到了一份工作。
那是间便当店兼牛肉面店,算是综合性质的小吃店,生意爆好,每天都人来人往,除了下午两点到四点没生意,其余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之前有工读生偷钱被老板辞退,为了避嫌,我每天干脆都穿一件只有一个薄薄口袋的短裤上班,里面绝不装钱。生活费就放在停在店门口的机车置物箱里。
我什么工作都得做,装菜、盛饭、收钱找钱、清理桌面、洗碗。其中就数洗碗最……最棘手。话说位于室内的洗碗槽,旁边就是一大桶套上黑色塑胶袋的馊水桶,里面都是顺手倒进去的、客人吃剩的食物残渣,发出一阵阵浓烈的酸臭。
我将客人吃完的碗筷收进厨房后,在洗碗槽累积了一定的脏碗,就要开始清理。但右手边的馊水桶的气味实在令人欲呕,不必闻久,闻一下下就想很吐,道理有点类似你被一个晕车的欧巴桑吐了满身,不久后就必定换你吐。
所以,每次进厨房洗碗,我都深深吸一大口气,然后闭气洗碗。
如果受不了了,就拉开衣领,头低下,朝着黏答答的身体快速换气。
……宁愿呼吸体臭,也不想吸进馊水的味道。
有时毛毛狗来探班,会贴心地驻守在厨房帮我洗碗、或是帮我拿抹布清理桌面。两个人在小吃店里搞得全身油腻腻的,竟然也是约会的一大部分。
“公公,这真的好臭喔。”毛毛狗一手冲水,一手将碗里的面条倒进垃圾袋。
“唉,还不是为了要跟妳约会。”我放下一堆新的脏碗,又出去招呼客人了。
虽然我心知肚明毛毛狗是好意帮忙,但她抱怨的次数多到让我偶而都会跟她吵架。有时甚至会在小吃店里斗气,真的是很那个。
我有时候,难免遇到去那边吃饭的同学。那些同学经常露出尴尬的表情,但我反而得笑笑招呼他们,偶而还会帮他们多添一些肉块之类的。
我猜想他们并不是瞧不起我出卖劳力的打工,而是看到我浑身脏兮兮、任人使唤,不由自主想同情我,却又觉得那种同情无论如何都太伤人了的尴尬。
我只有笑,才能安抚他们那种不上不下的情绪。
“这个卤蛋……我请客的。哈哈!”我夹了一颗卤蛋,迳自放进面里。
“九把刀……谢谢。”同学也笑了。
晚饭时间最累,几乎每三分钟就有人屁股离开椅子,然后又有新的人进来。
那时只有令脑筋完全空白、让身体机械地执行每个单调的环节,我才能跟疲倦暂时脱钩,否则心情很容易烦躁。
过了九点,换了吃消夜的客人,节奏才整个慢下来。我开始在煮面、烫青菜的过程中反覆构思“洛剑秋”“北狂拳”等人的武侠故事。故事一层又一层铺盖上来,解决了好多穷极无聊、却累到不行的时刻。
凌晨一点,打烊。
我开始扫地拖地,抹干桌子,将厨房跟料理台打扫干净。
那包装满馊水的巨型垃圾袋到了这个时候已是超级饱满,肥得快要爆炸。我必须小心翼翼而用力地将它抱了起来,然后半扛着走到店门口放着,等人来收。
如果我胆敢偷懒,将那袋馊水放在地上拖拖拖,接下来袋子一破掉,我就得花上数倍的时间在清理超恶烂的地板。
于是那股非得压在肩上不可、压榨腕力极限的巨大酸臭,至今不可能忘。
忙完了,已经是深夜两点。
筋疲力尽,却因为太累而没有睡意。
“我们去走一走好不好?”我疲倦地骑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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