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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两个助养家庭是世交,所以他和周深信这些年走得很近。这些亲昵的对话,听起来是那么自然。这令她清醒过来,他和她,早已不同于十四年前,空白了太久。再说,她也很快就要结婚了。
她最好断掉有关他的一切记忆,过了这一夜,便再无交集。
但为什么她的心里就会生出哀痛之意呢。
“随便你怎么看我。”她的语气冷冷的。他听她这么说,又多看了她一眼,兀自生出一种熟悉的记忆,她板着脸的面孔,有点像……他的思绪有点乱。随着车子的一个急转弯,她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迎面一辆白色轿车快速驶出,险些撞到他的车。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等电梯时,他双手别在身后,站在她前方,一声不吭。电梯门打开,他大步先走进去,伸手为她挡了一下门。
她低着头,局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发梢下滴着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太快了。电梯上升的那几秒,真漫长。
还未走进阿姜的家,就看见门口有一堆凌乱的衣物,他立刻意识到,来迟了。“阿姜,发生什么事了!”她眼见这一幕,急忙冲上去,将跌坐在地板上哭泣的阿姜楼在怀里。
客厅的沙发和电视柜都被掀翻,电脑被摔在地上,屏幕碎裂,花瓶也倒在地上,马蹄莲的洁白花瓣被踩烂成泥,鱼缸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几条金鱼躺在地板上用最后一点力气在呼吸。看来一切刚刚发生不久。
任临树想起在小区门口碰到的那辆慌不择路的白色轿车,心中便有了数。
“一定是他,派人来抢走了我的摄像机,砸了我的家……”阿江一边用手指着任临树,凄怨地哭诉,一边将电脑和文件揽到怀里紧紧抱着。
难怪之前他提醒她在家要注意安全,叶余生想。
她径直走向他,对他仅存的一丝好感被掐断,失望至极地说:“没想到你真这么虚伪,你一向都用卑劣的手段来解决问题吗?”
他盯着她的脸,态度冷漠:“和你们通过幻境上力图拍来牟取利益相比,卑劣程度,才不过打个平手。”
“我要报警。”叶余生拿出手机作势要拨打电话。
“随你,不过你先想好怎么和警方说偷拍的事吧。还有,一起解释解释这条短信的内容。”他翻出一条短信,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短信内容为:任先生,你觉得一条图片新闻知多少钱?
发件人那栏,是阿姜的手机号码。
“不要报警,不能报警。任先生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你看在我是个新人记者的份儿上,原谅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阿姜痛哭流涕哀求道。叶余生见此自知理亏,便转换口气:“这件事纯属误会,毕竟是我和我的朋友有错在先,我向你道歉。既然东西你已经拿走了,这里也被砸了,我们之间就一笔勾销吧。希望任先生不要再追究,给你造成的麻烦我说声‘对不起’了。”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风波。
任临树点点头,环顾四周,说:“清点一下财产损失,我会负责全部赔偿的。”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隔着两米之遥,又停下脚步,顿了顿道,“叶余生,除了巴黎那次见面以外,我们是不是还在哪里见过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中仿佛看到了一个皮肤白皙,微微有些婴儿肥的小女孩,像个小拖油瓶似的跟在他的身后,一声声喊着“哥哥”,还会咧开嘴假装大哭起来要挟他。
“没有,我们没见过,见一次,我就少半条命,我可没那么大命见你多次。”这次她刻薄还击了他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叶余生,你是上天派来的煞星吧。
“那是我眼花了。当然,你怎么会是她,两人明明有天壤之别。你最好放老实一点,我还会再来找你的。”他自嘲的说着,大步离开。“叶余生,你怎么和他一起过来啊。我可是听你的,想把视频还给他来着,但又不想那么便宜了他,所以……”阿姜边说边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
“我是怕你出事,不想让你卷入他们任家的财产风波中,人家财大势大,我们惹不起啊!你看你,偏要招惹,出事了吧。他速度这么快,还把你家砸成这样。赔钱,赔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打一巴掌再给人钱啊!”叶余生既责怪阿姜揽祸上身,又对任临树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
“要是有人愿意打我一巴掌,给我一万块,打我一年我也乐意啊,再说,不是他派人砸的,是赵裁的人,三个彪悍的男人,直接撞开了我反锁的门……”
“什么!视频是被赵裁的人拿走的?那你刚才还理直气壮地大哭,还指责任临树,你这不是栽赃嫁祸吗?”叶余生刚放下的心又被牵动起来。视频落入赵裁手里,就意味着赵裁可以证明任临树篡改遗嘱,也意味着,任临树讲失去继承权,一无所有。
“我要不这么恶人先告状,他能放过我吗?都怨你,要是知道这视频迟早会落到赵裁手里,还不如在葬礼上就直接给他呢,好歹还能拿到钱。现在好了,视频被抢,一分钱也没有。”阿姜耸耸肩,见叶余生默不作声,又内疚地说,“怪我太天真了,我们市井小民岂能和大集团做对。我本想这次事成之后拿到钱,给你和管川开婚庆公司的。”
“你傻子啊!”她责备着,伸手挽住阿姜的胳膊,“办婚庆公司的钱,我们已经筹得差不多了,你就别操心了。”
深知她难处的,唯有阿姜。
在那个雨夜,她们彼此都认定对方会是一生的朋友。就像阿姜说的,女子遇见惺惺相惜的女子,比遇见一见钟情的男子,要难百倍。
令她担忧的是,他接下来该怎过。
他一进门应该就知道拿走视频的是赵裁,但他没有显露出来。
任临树,高深莫测、忽冷忽热、无法捉摸,连他一个心理学高材生,也揣摩不透。台风已过境。
躺在阿姜的床上,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迷迷糊糊不知喊了多少声“哥哥”。梦见儿时的他们,走在黑暗的河边。那条河,宽的看不到对岸,长的看不见尽头,忽然又见她在河水中央,沉沉浮浮。
一时惊醒,望向窗外,黎明将至。
他,是否安然无恙?
她没能拥有更好的人生,也将嫁为人妻,这才是现实。她不会和他相认,就在他的心底,保留那一年的美好印象,足够了。
她和他,就此结束吧。只当是一场梦。
这漫漫人生,要做的事很多,但最终回想起来做过的那些深刻又不悔的事,原来没有几件,其中一件是认识你。
不问前程,不问结局。
第二章
你以为被他制服,实际上控制局面的始终是他
1/“该要多倒霉,才会接二连三遇见你这种奇葩”
任临树同样度过了难眠的一夜。
清早起来,他照例晨跑,然后像平时那样,让几点过来拿需要干洗的衣服和床单,再给阳台上那株树浇水,之后转身走进暗房。
他闲暇之余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间不足十平方米的暗房里度过的。他喜欢在此处安静的冲洗照片,因为这里无人能打扰到他。他钟爱胶卷相片,使用老式的胶卷相机。
正在洗的相片,是他上次去长白山拍下的雪景,看着画面在显影液中逐渐清晰,他略生欢喜。可惜,这次依旧没有看到他要找的人。
“将来的某个冬天,我们一起去长白山吧,去那儿看雪,我还要对着雪山许愿。”记忆里,少女的脸永远停留在十三岁。他曾问过她,为什么那么多座山,独独喜欢长白山,可她没有回答。
“去了以后,我再告诉你。”她的话音,依稀回响在耳边。
你可知,我已去长白山度过了十三个冬天。世界之大,我唯有到此来碰碰运气。他在心中想。
如果找不到她,他在世上就没有亲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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