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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是殡葬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哭丧女。没有人会把她和名校心理系毕业生的背景联系到一起,她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是她最后一次哭丧。
下个月是她的婚期,她决定结婚以后就不再做这行了。
她并不是没有参加过地位显赫的逝者的葬礼,不过这次却是前所未有的大场面,商政界名流悉数到场。可惜逝者膝下竟无为之哭一哭的后人。
阿姜递过来两样东西,悄悄地说:“这是你要的死者生平简介,你居然连任道吾都不了解,你看看这葬礼排场,幸好你听我的接了这个业务。要知道,今天可是你的金盆洗手之日,必须是给一个大人物来做告别。”
“待会儿你可别乱拍啊,我带你进来,不是让你来做奸细的,今天对媒体可是全场戒严的。”叶余生轻声嘱咐。
“什么奸细啊,说得真难听,我是个有职业操守的记者。放心,这是最新的设备,一般人发现不了的。以我的经验判断,一会儿肯定会有重大新闻,你瞧好吧,明天的头条……”阿姜说着,视线忽然被一个身影吸引住,忙用胳膊碰了碰叶余生。
她顺着阿姜的目光望过去,只看见一个高大男子的背影,穿黑色衬衣,从背后的身影看就已经显露出醒目的气质,她的目光停留了数秒。
从任道吾的生平介绍里看到一句话:一九九八年携手周瑞集团捐助福利院,助养孤儿,代表B市商界为慈善事业做出极大的贡献。
她记忆里残存的模糊印象,十四年前来福利院助养带走任临树的,确实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五十多岁的男人,也姓任因为她听到那个男人说:既然和我一样都姓任,那这就是缘分,我决定助养任临树。
任临树,叶余生默念数遍这个名字,她的双眼像是泛起了水花。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得幸免。
她往灵堂前靠近,在人身攒动的缝隙间,看了他几眼。在巴黎时,她一直没有勇气看他。
她试图从他的眉眼里找出和当年那个男孩相似的地方,只是一无所获。面前的任临树高高瘦瘦、英俊挺拔,是那种走到任何地方坐下,都会引起邻座侧目的男子。
她想起在巴黎时,他对她的那句警告——
“别让我再见到你。”
“阿姜,我们走。”叶余生低下头,拉住阿姜的手就要往外走。
“哎你干吗呀,我还什么都没拍到呢!你和他认识吗?躲什么躲呀?”阿姜加快语速说。
“你今天的目的不仅仅是拍新闻这么简单吧。”
“就知道什么也瞒不了你。”阿姜承认了,继续说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突然从巴黎回来,放弃你最热爱的专业,住在破旧的出租屋里,去商场做兼职,一个月赚那么点辛苦钱,这不该是你的人生啊。你明明可以去当心理师,过光鲜的生活的。你是在赎罪吗?周得晚的死,并不是你的错!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阿姜,不用你来管我的事。我现在生活的很自在,你不要招惹他了,行吗?”叶余生用哀求的口气说。
阿姜拍了拍叶余生的肩膀,盯着任临树,焦急的说:“哎呦,那你就哭丧去,想置身事外,就别管我做什么。他和律师一起走了,我先跟过去啊。”
她正想阻拦阿姜,却因为不停地有花圈抬进来,挡开了她。
哀悼仪式即将开始。
“喂,那个哭丧的,你准备好没有,等会儿主持人读完悼词之后,你就给我哭,得像你死了亲爸一样痛哭,明白没?要哭出我们做后人的悲伤来,我岳父是我最敬佩的人,无奈这种场合我们不适合放声大哭。你哭得好,酬劳加倍。”赵裁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伤心欲绝地说。
叶余生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过分伪装的悲伤,想起阿姜说遗产纠纷的事,她直言不讳地说:“今天我不会哭丧的,如果我早知道你的目的,就绝不会带我朋友过来。你想哭,请自己一边哭去吧。”
赵裁对她的暗讽不以为意。
等赵裁一走来开,她立刻前去寻找阿姜。 绕过送葬的宾客,到追悼会后场,一个阴暗的走廊深处,只见阿姜伏在虚掩的房门上,用包侧端透过门的缝隙,拍摄着房间内正在进行的画面。
叶余生背靠着墙壁,心中挣扎,她深呼吸一口气后,拿出手机,拨通了阿姜的电话。
几秒后,阿姜的手机铃声响起,惊动了房间里的人。
阿姜忙往外跑。
叶余生伸出手,拉住慌不择路的阿姜,钻进对面的入殓室,躲在一张冰冷而窄小的不锈钢床底下。
外面不停传来寻找她们踪迹的脚步声,直到她听到任临树低声说:“别找了,先回追悼会。魏律师,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粱赫,你去查一下今天到场所有人的名单,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阿姜从床底下爬出来,责问叶余生:“差点被你害死,你打我电话干吗,我在拍东西!还好,虽然没拍完整,但重要的部分都录进来了。唉,晦气死了,这床是躺尸体的吧。”
“你把录的东西给删掉。”叶余生一脸认真地说。
“不会吧,叶余生,你想维护他?你真以为赵裁是请你来哭丧的啊,他不过是打着哭丧的名义,帮我混进来,目的就是让我拍下他想要的视频。果真没错,任临树表面上是正人君子,可你知道他刚做了什么吗?他从遗嘱里拿出其中一张纸,内容没拍到,但肯定是不利于他的那一部分。原来他早就收买了律师。你说,他有多卑鄙。今天是报复他最好的机会,当着众人的面,让他一无所有。”阿姜一意孤行。
“阿姜,比起周得晚的生命,学位和巴黎的生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不恨任临树,即使他在遗嘱上动了手脚,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局外人来插手。再说赵裁也高尚不到哪里去,你何时和他扯上关系,还把我拉进来做挡箭牌?”
“我已经通知赵裁了,现在就去把摄像机交给他。”
“你要是给赵裁,那我们多年的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叶余生十分清楚只有这句话能够让阿姜妥协。
阿姜万万没有想到,叶余生非旦不支持自己,反而以断绝交往来要挟她。阿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推开门走了。
叶余生脱掉丧服,留在葬礼上,她相信阿姜不会置她们的情义于不顾的。
身处追悼会的任临树,面上没有过多的沉痛的痕迹,他双眉紧皱,眼圈红肿,保留了他一贯以来威严冷静的作风。
葬礼主持人是跟随任道吾三十多年的李厉,一番掉词念下来,他已多次哽咽,只是最后一句话锋一转,说:“今天来到这里的,都是任老先生在世时的朋友和亲人,我按照任老先生生前的遗愿,在这里公开宣读他的遗嘱。在此,希望你们作为见证。现在,请魏律师上来公开遗嘱。"
话音刚落,来宾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魏律师走上台,大致介绍了自己和自己所在的律师事务所之后,便当着众人的面宣读遗嘱。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遗嘱的内容大致总结为:任道吾名下六分之一的资产用来建立慈善基金会,而千树集团所有股份由养子任临树继承,包括Roman Sunrise酒店。除此之外,归于任临树名下的还有位于S市的住宅、别墅各一套。这些占总财产的六分之一。国外银行所有固定存款和余下房地产占总财产的三分之二,除去以夫妻共同财产名义划分给其妻董美思的以外,还有六分之一属于任枝。
魏律师将遗嘱面向众人,上面有任道吾的亲笔签名,还有公证处的公章。
”等一下!李叔,如果我能拿出证据证明这份遗嘱被人擅自改动过,是不是可以宣布遗嘱无效?"
“那是当然,只要你有合法的证据。”李厉郑重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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