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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害怕,怕的是你。”挑起眉锋,缁衣回答得傲慢无礼,却也是平常的缁衣了。
淡淡地一笑,随即鼓起嘴巴打算回嘴,轿子外面却传来了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哎呀,这不是德郡王府的轿子吗?这么说,里面的难道是瑞琼格格?”
欣喜若狂的声音听得瑞琼鸡皮疙瘩直起,柳眉倒竖,正想喝斥那个该死的纨绔子弟滚到一边去,却不料抬轿子的笨蛋奴才却搭了腔:“回宗礼贝勒的话,正是我家瑞琼格格……”
一听到宗礼两个字,瑞琼心中就叫了一声“糟”,原本老老实实任由她握着的手猛地抽离,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身边坐着的缁衣那张秀丽的容颜上绽放出如花的笑颜。从来没有见过他笑,准确地说是从来没有见过除了嘲讽之外的笑,此刻这一笑宛若春风袭来,千树万树花儿绽放,说不出的妩媚也是说不出的漂亮,但是一双眸子中跳动的光芒比蛇还毒,比狼还狠,看得瑞琼浑身一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格格,真没想到格格居然有这个雅兴过来看烟火。哎呀,听我这话说的,格格性喜热闹,自然是不会放过这场烟花的……幸好我建议爹爹办这场烟火盛会,要不然也就遇不到格格了!”
欢心雀跃的声音正好将那个纨绔子弟没有大脑的形象演了个全,还真没想到居然是端王爷那个好拍马屁的家伙策划出来的。但是转念一想,此等可以溜须拍马的事情,他岂有不掺一脚的道理?
开什么玩笑?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害得自己不得不带缁衣出来冒这个险!
将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地推到那个笨蛋王爷身上,瑞琼侧过头来,清楚地看到缁衣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着,梨花白的肌肤上闪过的光彩忽明忽暗,别有一种随时都会消失的梦幻之美。
“……缁……”
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见到缁衣抬起手来,轻轻掀起轿帘,一张梨花素面笑得温柔腼腆,正对着轿外询问的宗礼,这一笑一看,只让宗礼飞了三魂七魄,一时间,也忘了询问如此美人和瑞琼有何关系,只是怔怔地盯着那张天人笑颜直看,嘴巴忍不住也动了起来:“小姐……敢问小姐……”
缁衣抿嘴轻轻一笑,垂下头来,眸子中却闪动着再阴狠不过的光芒,直看得旁边的瑞琼心中一声“糟糕”,正想伸手拉住他,缁衣却已抬起脚来走下了轿子。外面街上人声鼎沸,富家公子之流也不少,更有王公贵族流连其中,但是缁衣往那里一站,却硬生生地辟出一片清静地来。
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姿势,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就吸引了过路人的眼光,纷纷猜测着如此漂亮的小姐是哪家大户的千金,或是什么格格之类的贵族。宗礼的眼睛都直了,瑞琼也随着下轿他都没有看到,他原本长相端正的脸上此刻尽是目瞪口呆——真是说不出得可笑。
“敢问这位相貌堂堂的爷儿可是当今端王爷的公子宗礼贝勒?”
语声绵细温柔,缁衣垂着头巧笑倩盈,垂下衣袖的手却轻轻发抖,想来恨之入骨,气得发抖。瑞琼探手过去捏住他的左手,先前还烫得惊人,现在却冷得吓人,不由得再用力捏了捏,想将自己的体温传过去一点。
“正是贝勒爷我,敢问这位姑娘是……”
宗礼的话音还没有落,缁衣就猛地抬头,双眸中寒光猛现,先前伪装出来的温柔恬静一把撕下,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语的仇恨和狰狞。
“我找的就是你!”
一挥手,寒光划破袖子,众人只看到和烟火相似的光芒仿若一条银龙从缁衣的袖子中飞舞而出,笔直地划向对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宗礼贝勒。瑞琼尖叫起来,虽然心中有了个谱儿,但是也想不到缁衣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情来!
宗礼惊叫一声,向后退了三步,身上穿的石青缂丝面貂皮褂子被划开好大一个口子,连里面的内衣都裂了开来。一道血痕缓缓浮现,滚出的血液红得惊人。
“保护贝勒爷!”
一瞬间围绕在宗礼身边的侍卫们齐刷刷地围了过来,手中的武器对准居中冷笑正打算再扑过来补上一刀的缁衣,随时可能将他就这么弄死。这时候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也不顾自己的脸孔被人看到了,瑞琼抓住缁衣的胳膊,转身就向来的方向跑去。开玩笑,怎么可以让缁衣死?
如此想着,瑞琼加快了脚步,只听到身后缁衣足上乌金锁链“哐啷”作响,很是动听。
就是因为瑞琼一直向前拼命跑着,所以没有发现身后的缁衣与被刺伤的宗礼之间,别有他意的眼神。
禁锢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肤色莹白,细细看来比自己的手掌还要小上一圈,从袖子里散发出来的香味淡淡的,还带着泥土的涩味,说不出的熟悉。脚步迈不开,拖曳着乌金打造而成的锁链,只能听到烦躁的哐啷哐啷声不绝于耳,缁衣跟着瑞琼跌跌撞撞向着人烟稀少的地方跑去。
跑着跑着,不知不觉跑出了离那片被烟花人潮吞没了的街道,很远的地方,爬上了小小的山坡,随后才停下脚步。
喘息着,感觉到心脏都要炸裂一般的难受,缁衣好不容易盘上的长发完全散乱成一团,发钗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就连身上穿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都被弄得东零西落的,狼狈不堪。他前面的瑞琼也好不到哪里去,长长的发辫也被奔跑以及涌动的人流弄得凌乱不堪,瑞琼索性一把抓开辫子,让满头乌亮柔滑的发披散了下来,缝隙间那双炯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是再熟悉不过的倔强。
“瑞琼……你做什么?”缁衣恶狠狠地瞪着她,说不出的怨恨。
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怨恨的理由。
尊贵的多罗格格钮祜禄?瑞琼,毫无形象可言地叉住腰肢,满脸气愤地看着同样怒目而视的缁衣,语气是说不出的火爆,“你白痴啊?!居然在那么多人的地方去刺杀贝勒?你不要命了?当街杀人,你真的很聪明吗?你分明就是个大笨蛋!”
“我管他那么多,只要那个该死的端王爷也能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只要这样就足够了!”缁衣反吼了回去,瞪起眼睛站起身,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瑞琼,“况且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你也只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的人罢了!”
这句话的尾音刚落,就听到“噼啪”一声清脆的掌声响起。缁衣只来得及看到对面皓白的手腕划破暗夜的沉寂,随后左边脸颊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烫。长发飞散,层层叠叠的黑发缝隙中只看得见瑞琼漂亮的容颜上因为气愤旎红一片,而一向倔强不服输的眼眸中也隐隐有水光闪现。
错觉……吗?
缁衣没有捂住脸颊,只是怔怔地转过头来,感觉到口唇中一阵甜腻的味道涌来,知道肯定是出血了。
不过为什么挨打的是自己,哭泣的却是瑞琼?
缁衣想问但是被那双充满了怨恨的眼神一瞪,到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瑞琼脸色铁青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一时间两人默默无语,只听到远处欢呼声起,其中夹杂着鞭炮的声响,更是显得两个人之前的气氛是多么压抑。从这小山坡上远远望去,只见到绵延一片灯海,仿佛一直到天边尽头,和无尽的夜色融为一体,说不出的漂亮。
缁衣看着这片在深院中绝对不会看见的美丽,不由得痴了,一时之间忘记了和瑞琼的对峙和争吵,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几乎把人吞噬进去的烟花灯海,心中烦乱到了极点。
他看着灯海,瑞琼却在看他。
夜风吹拂起丝丝缕缕的长发,让那乌黑的色泽泛起一层暗淡的紫,为那本来就哀伤的面容更是增加了一抹更深更浓的悲哀。心跳得很快,忍不住抓住胸口的衣服,瑞琼不明白心脏为什么跳得这么快,后来想想,只有在看到缁衣的时候才会有这种反应,看到阿玛额娘甚至那些贝勒贝子都不会,就只有看到缁衣的时候才会如此,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冒出头来,随后就疯狂地生长、无法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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