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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我的熏心色欲,即使是在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也依然如此生机勃勃。
两三分钟后,我从“闹鬼啦!报警啊!救命啊!”的癫狂情绪里舒缓过来。我看着站在我面前的两姐弟,顾里和Neil都是标准的一身黑色大衣的黑客帝国或者忍者装扮,而我呢?我穿着一条牛仔裤和一件鹅黄色的居家套头衫,我看起来就像是所有美国恐怖片里迷路后走进了一个荒郊野岭中的小木屋的女主角。我觉得他们俩应该接下来就把藏在背后的电锯拿出来了吧。
“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六味地黄丸还是防水创可贴啊!”我看着夜色里异常清醒的他们俩,终于明白,喝醉的其实只有我自己。
“顾里前天给我打完电话之后,我就立刻订了机票从美国飞回来了。这件事情太复杂,里面有无数法律的陷阱,我要是不回来,她随便一脚下去就是三个坑等着她。”一段时间没见,Neil的脸苍白了许多,他甚至留起了一圈浅浅的胡楂,看起来比以前更性感了。
“你刚去哪儿了?公墓里也没什么好逛的吧?”我的恐惧感渐渐平息下来,心里渐渐升起与Neil重逢后的喜悦。
“我刚去撒尿啦。怎么说呢,毕竟这是顾里爸爸睡觉的地方呀,当着他的面,我也不好意思把裤裆里那玩意儿掏出来……”
“你怎么找到顾里的?”
“找什么找,我和她一起来的啊。我刚刚下飞机,开车到别墅,就遇见她正好提着几瓶红酒要出门,我看她打扮的样子以为她要去丽思卡尔顿的露台参加party呢,结果她特别淡定地要我开车送她来墓地,她完全没觉得地点有什么不对,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去转角路边那家7-ELEVEn超市一样正常。我当时还在想,哪家奢侈品品牌玩儿得这么狂野啊,把服装发布会开到公墓里来。结果到了之后她才告诉我,她只是想要来她爸面前,冲她爸的墓碑吐口水而已。”Neil一边说,一边脱下他的黑色羊绒大衣,递给我,“你冷就拿去裹着,我看你一直发抖……”
“我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我生气!”我看了看在旁边悠然地望着葡萄酒水晶杯,看起来一脸飘飘然,似乎就快要吟起诗来的顾里,感觉自己的肺此刻就像一个生气的河豚一样,都是刺儿,“原来是你开车送她来的。”我想起自己的出租车遭遇,更加郁闷了。
“不然呢?”诗人顾里放下酒杯,那张白刷刷的巴掌脸正对着我,“这黑灯瞎火的,难道要拦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我要去龙华公墓么?别开玩笑了,哪个司机愿意啊?除非出卖色相陪他在车后座上搞两三个钟头,否则绝对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之后,抬起头看着我,“对了林萧,你怎么过来的?”
我:“……”
顾里那张嘴,无论何时何地,都有着让人忍不住想要吞枪自尽的魔力。我说不过她,我从十几年前就已经认输了。我转过头看向Neil,我接着刚刚的疑惑问他:“你刚刚说我们威胁不了他们,是什么意思?既然顾里你也已经查到了他们的财务有问题。”我的好奇心掉进了我的肚子里,化成一只仿佛吃了兴奋剂的穿山甲,快要把我挠穿了。
“我和你问了一样的问题。”顾里看着我说,从她那张仿佛林黛玉一般幽怨的脸上,我知道Neil给她的回答一定非常让她不满意。
“因为我们都以为《M.E》的法人是宫勋,或者至少是宫洺。但是顾里最近才发现,在很久之前,整个《M.E》的股权就进行了很多次内部交易。法人已经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Neil看着我,他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起来又尴尬,又有点好笑。
“谁啊?”我知道他在等着我问他。
“武侠小说里不是经常都在写吗,最能保守秘密的人……”Neil突然摆了个武侠片里的白鹤亮翅的姿势,看起来格外搞笑,就像蜘蛛侠突然打起了太极拳。
“是死人……”我下意识地接过他的话,几秒钟之后,我的天灵盖像是被一小股电流击中了一样,“你的意思是,《M.E》的法人是崇光?”我终于明白刚刚他那么奇怪地看着我是为什么。
“对。从顾里查询到的文件资料上看来,当初《M.E》集团里那笔上亿的资金,其操作手法几乎和盛古的手法如出一辙,所以我们几乎百分之九十九能肯定,宫勋和顾里爸爸彼此之间肯定是有类似的约定或者共同的计划的。但是,在顾延盛突然死亡之后,这个秘密就只有宫勋一个人知道了。我们猜,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打定了主意,要将本来属于顾延盛的那块肥肉,也一并吞到自己肚子里。于是他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将大部分的股份转移给崇光,然后再把之前所有涉及到相关交易记录的文件以及合约,全部重新制作了一遍,让崇光以新的法人代表身份,重新签署。”
“然后呢?”我似乎隐约地看见了黑暗里那头怪兽的轮廓和它沾满鲜血的獠牙。
“然后第二步,就是策划了崇光的死亡。”Neil叹了口气,接过顾里递过来的一杯葡萄酒,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这样,他们公司就完成了最后的安全防护底线,也就是说,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也就是那个窟窿被人发现,引发调查的话,那么,签署所有关于这笔上亿资产的相关文件的法人,也就是崇光,就是承担法律责任的人,然而,崇光已经死了。在中国的《公司法》里面,除非是极其特殊的案例,大部分的刑事责任都会是追溯到个人身上,而公司不需要作为刑事的主体承担连带责任。如果这个人已经无法追究刑事责任,比如潜逃国外消失无踪或者已经死亡的话,那么作为公司来说,其实是没有什么威胁的。”
“不对啊!那顾延盛也已经死了啊!按照你说的这个,就算要追究,不也应该是顾延盛的责任吗?关顾里什么事情?”我本来已经有点清楚了,此刻,我又被绕进去了。
“这就是为什么,宫洺当初要我签署了各种各样关于盛古公司的财务承诺书和相关的清算确认文件。当时根据我爸爸的遗嘱里相关条款,公司交给了我运营,我成为了新的法人,所以,等于是我对投资人承诺了盛古的所有状况——包括那个巨大的窟窿。当时我并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他其实是留下了一瓶鹤顶红给我,而宫洺就是那个劝我喝下去的人。”顾里望着我,平静地对我说,“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帮我。”
“谁?”我突然觉得被一个看不见的幽灵紧紧地抱住了,一阵凉意让我打了个哆嗦。
“你。”顾里看着我。果然,我猜得没错。
“你不要让我再去干什么双面间谍之类的事情了!我干不了,你太高估我了。我天生就是一个喝小米粥,吃鸡毛菜的人,你不要让我往火坑里跳!”我立刻朝后面退开三大步!
“不需要你往火坑里跳!”顾里嗓门儿突然变得尖细起来,“我只需要你去搞来一根陆烧的头发,我只要拿到他的DNA,去和崇光之前的DNA相比较,只要证明他没死,就行了!”
“我不干!”“没用的!”——我和Neil同时朝顾里大声地说。
“为什么?”她抬起头,用同一句话问了我们两个人。
我没有回答。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脑子里此刻都是那个坐在地板上打游戏的黑发黑眼睛的周崇光的样子,他仿佛就站在远处墓碑林立的黑暗里,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我。
但同样盯着我的,还有顾里。她那双眼睛也并不干燥。我受不了这个。我把目光从和她的对视里挪走。在移开时的最后瞬间,我看到她眼睛里那种“我早就知道”的、带着悲凉的嘲笑。
“你去哪儿找崇光以前的DNA?”Neil的脸不知道因为激动还是因为酒精而一片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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