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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按照你的恋爱理论,你不是一直都是长线投资,痴情路线的么?”顾里依然顶着那副看起来如同科学怪人的电焊工面具,看起来又神秘又喜感,有点像说相声的伏地魔,“你应该三个月之后才回来啊!(Neil:……)这才一个月都不到。”
“交易取消了。”Neil撇了撇嘴角。
“对方没看上你啊?”顾里眼里赤裸裸地放射着嘲笑的光芒。
“那倒不是。他确实非常年轻,也非常英俊,而且确实很像裘德洛──很像已经开始掉头发的裘德洛。但是,我回去之后才发现,买下我房子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女朋友。”Neil在阳光下耸了耸肩膀,喝了口拿铁,然后伸出小舌头把嘴唇上的奶油轻轻地舔去。我和南湘看着他这个动作,都咽了咽口水。这个该死的尤物无论做任何动作,感觉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芭比娃娃如果泉下有知,一定恨死他了,她一定会披头散发地脱下高跟鞋砸他,同时歇斯底里地冲Neil咆哮:“不要和我抢男人,你这个小骚货!”
“Hum...I am sorry.”顾里的语气非常诚恳,掏心掏肺,但是脸上的表情笑得快烂了,如同一个生意兴隆的妈妈桑。
“I am sorry, too!”Neil把目光转向每个人,用他在国外从小学会的夸张表情和语气说道,“他女朋友刚刚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亲切地握着她的手:‘您一定是Luc的祖母吧?’‘哦不,我并不是,’对方优雅地回答我,‘还有,交易取消吧,咱们就到这儿。’”
“呜……”我们各自发出了一声含义深远的叹息。
“你说Luc图个什么啊?俗话说得好,‘大龄妙女郎,再妙也是丝瓜瓤’,每天晚上搂着一大根的丝瓜瓤睡觉,图什么啊?”唐宛如一脸正义地插嘴道。
“算了算了,别说人家了,我们自己也要警惕,高标准要求自己。丝瓜瓤就丝瓜瓤吧,我之前和你睡的时候,不是也半夜尖叫着惊醒么,我还以为我抱着根金箍棒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得饶人处且饶人,乖!”顾里特别诚恳,亲切地拉着如如结实硬朗的胳膊,抚摸着,一脸“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表情。
“……”唐宛如两眼放空,看起来像是原地坐化了。
“喝着香浓的咖啡,闻着草地的芳香,和朋友们相聚在一起,沐浴着灿烂的阳光,这才叫生活。”顾里顶着她的防毒面具在抒情,看起来太有喜感了,她说完就伸手接过顾准递给她的咖啡,然后小心翼翼地摘了脸上的电焊工面具,送到唇边深深地喝了一口,然后惊魂未定地赶紧把面具戴上。
南湘坐在我的对面,笑得花枝乱颤的,她一边听着一群神经病的聊天,一边也没闲着,继续把从顾里的化妆柜里偷出来的一管阿玛尼防晒乳,一层又一层地涂抹到她白皙娇嫩的脸庞上,优雅而迷人的轻盈手法,看起来仿佛在给一个洁白的陶瓷上釉。
而坐在南湘身边的唐宛如,此刻也跟着开始涂一罐看不出是什么、但按照逻辑推断应该是防晒霜的东西,但从外包装来看,防晒霜一般不会那么大支,我有点儿怀疑她抓错了东西。她同样优雅而迷人的轻盈手法,看起来仿佛在给一面土坯墙刷水泥。
Neil看着不停忙活着的我们几个,非常疑惑:“你们女生真的如此怕被晒黑么?我还挺喜欢晒太阳的呢。”
“你是洋鬼子,你顶着一身白化病一样的皮肤和我们比什么比,吓唬谁啊,你怎么不去挑衅白雪公主啊!你就是在太阳底下给晒化了,也只是化成一摊特仑苏而已,而我和南湘就会化成一碗清茶,林萧就会化成一杯卡布奇诺,至于唐宛如,那就是一桶沥青。”顾里从面具后面瓮声瓮气地说。
“我不是洋鬼子,我也挺爱晒太阳的啊。”顾准在边上,笑着帮Neil。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容总让我觉得别扭,尽管他的微笑精致而淡然,透着一股子严格的家教产生的修养,但是他的笑容总是浅浅地停留在脸上,笑不进眼睛里。他的瞳孔看起来始终是两颗被冰碴包裹着的黑钻石。融化不开的寒冷。老实说,我一直不太喜欢他,这种不喜欢的表面之下,其实是有点儿怕他。
“但我劝你也别晒太多,”顾里看着顾准唇红齿白的精致面容,在面具后面继续喷射着她的毒液,“我怕等会儿我们正聊得高兴呢,你就在我们边上吱吱几声之后默默地化成几股白烟了。”顾里显然最近看了很多吸血鬼的电影。
“怪不得姐姐你戴着面具呢,原来是怕化成几股白烟,我懂了。”顾准喝着咖啡,眼睛望着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反正没看顾里,讥诮地回她,顿了顿,把他精心修剪的浓眉毛一挑,又补了一刀,“怪不得我说你为什么那么害怕厨房的抽油烟机呢。”
我听到顾里在面具后面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出爪子在顾准胸口用力一掐:“要死啊你!”
说到防晒这档子事儿,我们几个,连唐宛如在内都如此小心翼翼,不是没道理的。我们几个歇斯底里的防晒态度,来源于曾经顾里在高中时给我们留下的阴影。
高中有段时间,顾里鬼迷心窍地想要追求什么劳什子的“小麦色肌肤”,变成什么劳什子的“巧克力美人”,于是她在暑假包办主义地帮我们订好了机票和酒店,用种种诱惑把我们集体吆喝到了三亚的沙滩上,之后我们四个仿佛尸体一般直挺挺地躺在沙滩上暴晒了七天,用顾里的话说,这是一个关于“两条美人鱼(她和南湘)和一个采蚌女(我)以及一根大型海参(唐宛如)”的美丽传说──至于别人是否这样理解,那就是个谜了,期间还因为我们躺得太过直挺的关系,把一个路过的大妈吓得差点儿尖叫着报警。那会儿,少不更事的我们哪儿懂得防晒霜这种劳什子的东西,而且没人性的顾里竟然只记得自己涂抹了全身,而忘记提醒我们三个。结局就是我和南湘两个人回到学校之后,瞬间多了两个外号,虽然两个外号都是针对我们变黑了的皮肤,但是南湘因为她美丽的脸而多少缓冲了一下,她的外号叫“黑雪公主”,至于我,因为比南湘稍微逊色一点点,所以,得到了一个类似的外号:“乌骨鸡”。
最不要脸的就是顾里,她在层层叠叠涂抹了各种防晒霜的保护之下,只稍微变黑了一点点,刚好达到她想要的那个巧克力的颜色,看起来健康而又匀称。她在学校里看见晒黑之后的我和南湘,弯下腰,旁若无人地笑了三分钟,胸罩扣子都笑松了。笑累了,她撑起腰,用善解人意而又委屈的表情说:“上帝真是太不公平了,最想晒黑的人是我,结果我只是稍微变化了一点点,反倒是你们两个捡了个大便宜,你看看你看看,你俩黑得跟两条老茄子似的。”
亏得我年轻力壮,否则我真他妈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而说到唐宛如,她是最为惨烈的一个。因为每当有穿着紧身三角泳裤的年轻肌肉男性走过我们所在的沙滩,她就飞快地逃离遮阳伞的区域,追着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肉体呼啸而去,一路翻着白眼甩着舌头摇头晃脑地洒下她的口水,以此作为沿途的标记──和走进森林沿路撒面包屑是一个道理,都是为了找到回家的路。但说实话,看起来更像是一条壮硕的拉布拉多肆无忌惮地奔跑在沙滩上。
因此,在三亚的海滩上自由奔跑、天性解放的唐宛如在回到上海之后皮开肉绽,全身蜕皮,仿佛《新白娘子传奇》。她躺在床上不断踹着四肢,张着血盆大口不停地叫唤,声音嘶哑却又嘹亮,频率也非常固定,而且又因为她的牙齿一直都非常大颗且极其整齐密集,我恍惚间觉得她是一匹正在临盆的,马。
我正自豪于自己精彩的比喻,顾里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挫败了我。她指着唐宛如胸口前一片白花花的蜕皮,伴随着唐宛如“喔喔”不断的呻吟,她说:“像不像两颗刚刚剥开还没撕去糖衣的‘喔喔’‘奶’‘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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