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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周六早上我怀着荆轲刺秦王的心情走进宫洺的办公室,哆嗦着讲完“我没有拿到稿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之后,宫洺用那张纸一样的面容,告诉我最后的期限是周日早上。我感觉像被大赦天下一样。
整个周六我以每一小时一个电话的频率和崇光通话,最后确定了晚上七点交稿给我。崇光的声音懒懒散散,不过电话那边还是告诉我:“放心啦,没问题的,一个小专栏嘛”。
但是在我在周六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查看我的E-mail,我发现没有任何来自崇光的邮件。一阵寒意从心底直冲到天灵盖。我哆嗦着反复检查了我的MSN、QQ、,以及手机短信,确定崇光没有给我任何的留言或者信息。——当我拨打崇光的手机的时候,我听到的声音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最糟糕的情况在三分钟之后发生了:当我从Kitty那里搞到崇光家里的座机电话之后,我打过去,电话里的声音是:“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我望着我写字台上摊开的笔记本,有种想要写下遗书的冲动。
我握着手机躺在床上,我在考虑要不要打电话向Kitty求助。但是我最终的自尊还是让我拉不下脸面去求别人完成自己的工作。我握着电话,隔一会儿就打一个电话,但听到的声音都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但又睡不深沉。整个人在很浅很浅的梦境里挣扎着。
一直折腾到天亮,上海的天空在六点多七点的时候被光线照穿。
我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怀着侥幸的心情再一次拨打了电话——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们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眼圈浮肿的自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我拿起手机,颤抖着给宫洺发了个短消息。我不知道这么早他起来了没有。
当消息发送成功后几秒钟,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宫洺的名字现实在我的屏幕上。我眼泪唰地流了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南湘身上。
她周六晚上熬夜画画,搞到四点多才睡下去。身上的旧衣服上还有颜料,她也困得懒得去洗澡换衣服,直接倒在沙发上睡了。当手机响起的时候,她有点迷糊。但是在几秒钟内,她迅速地清醒过来。
她望着丢在画架边地板上,那个兀自震动着的手机发呆。她不用接听,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这个铃声在南湘的手机设定里,只有席城的来电,才会响起这个声音。
她趴在沙发上,裹着被子,没有动。
在黄浦江的边上,雾气低低地淹没了沿江楼盘的低区的楼层。剩下的高层的部分,伫立在清晨越来越亮的光线里。
顾源坐在靠窗的餐桌位置上,他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正在看一本关于一个顶级CEO的自传。手边的咖啡还冒着热气。
他看见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是“老婆婆”,也就是顾里,他镇定地接起了电话,说:“早。有事么?”
他的声音冷静而平稳。像是窗外泛着粼粼波光的安静的江面。
他说完“OK”之后就挂掉了电话,抬起头,对正坐在他对面的袁艺笑了笑,说:“我不要果酱。”
袁艺轻轻地“哦”了一声,放下手中涂果酱的小刀,把吐司递给顾源。她望着被窗外光线照得神采奕奕的顾源的侧脸,托着下巴有点出了神。顾源望着窗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嚼着吐司。
叶传萍从卧室走出来,拉开她的GUCCI包包,把一张新的信用卡放在顾源面前,她说:“这卡是新的,透支额度和你以前那张白金卡是一样的,也是五万。”然后转身走了,快出门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微笑着补充:“对了,里面我预存了10万。你可以去买个新的包或者手表。”
顾源回过头来,眯起眼睛笑了笑,完美而得体地点了点头。“谢谢妈。”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从高层望出去,整个巨大而繁华的黄浦区,缓慢地在清晨里苏醒过来。一声低沉的汽笛冲上天空。
平静地穿梭于世界上空的电波。磁流。讯号。
它们从不同的地方漫延而来,越过无数陌生人的头顶,越过无数块荒凉或者繁华的土地,然后传递进我们的手机里。
这块小小的冰冷的机器,像是我们裸露在身体之外的脆弱的心脏。电波还原成各种各样的语气和词汇,将它重重包裹。温暖而甜蜜的糖水,或者苦涩而冰冷的汁液。
它们像温柔的风一样抚摸过去,或者又如巨大的铁锤重重砸下。各种各样的人以电波为介质,通过这个我们暴露在身体之外的心脏,寻找到我们,连接是那个我们,轻易摇撼着我们原本平静的世界。
唐宛如接起电话的时候感觉心脏都快从嗓子里跳了出来。她有点不知所措地在电话里“喂”了一声。
“呃……我……我是卫海……”那边卫海的声音听起来也挺紧张。
唐宛如本来被自己死命说服掉的少女情怀,在听见电话里卫海低沉而又单纯的声音时又全面苏醒了。她激动地握着电话,说:“嗯!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呃……你可以帮我个忙么?”电话那边危害的声音听上去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
"我……我想请一天假,今天训练不去了,你可以帮你爸爸说一声么?我……生病了,我要去医院。”
“啊?你怎么了?没事吧?……要不要我去看你?”唐宛如脱口而出这句话之后,有点后悔了。好像表达得太过直接。她的心情突然又变得很低落。
但是低落的却不是现在,而是在接下来卫海的那句话之后。
电话里,卫海说:“我其实没有生病啦,今天我女朋友生日,我想悄悄给她个惊喜……你能帮我么?”
我站在公司写字楼的门口,抬起头望着大楼外立面的玻璃外墙,阳光照射在上面,发出强烈到让人无法逼视的光芒来。虽然是周日,但是还是有很多很多加班的人,不断地进进出出。
我在心里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之后,我鼓起勇气走进了电梯。
当我走进公司的时候,我发现今天远比任何一个星期日都要热闹。加班的编辑空前的多,我明白这是因为今天晚上那个马上就要出杂志的菲林,而现在却还缺少整整4页的图文内容。那些编辑们用一种“她快死了”的目光看着我,我的脚都快软了。
我用被顾里这么多年来训练出来的无坚不摧的强大精神力,支撑着自己,走进了宫洺的办公室。
我看见Kitty低着头站在宫洺面前,没有说话。
我开门的声音让他们回过头来看我,Kitty的眼睛湿漉漉的,而宫洺,在我眼里他的一张脸就像是哈根达斯附送的干冰一样,冒着寒冷的白气。
他抿了抿他刀片一样薄薄的嘴唇,然后说:“菲林公司六点下班,排版校对加起来需要两个小时。所以从现在开始计算,林萧你有七个小时,在四点前无论如何要给我崇光的专栏内容,我无论你用什么方法,make it happen。”
然后他转过头对Kitty说:“你现在去从所有崇光发表过的文章里,摘抄各种段落,拼凑成一篇新的文章,要保留崇光的行文风格,同时要让人看不出来是崇光的旧文。”
他停了一停,然后说:“如果在下班前你们两个都没有OK,那么下周一就别来上班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平静而又姿势优雅,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语气如同“给我一杯咖啡”一般简单直接。
我看见Kitty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迅速地回答宫洺说:“OK。”
宫洺对我们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出去,在我转身的时候,他对我说:“给我一杯咖啡。”
我在茶水间泡咖啡的时候,听见Kitty在外面用一种快哭的声音打的电话给编辑:“我要崇光发表在《M.E》上的所有文章,随便试电子档还是杂志,现在!现在!”然后她又打电话给一个编辑助理,用一种像是被火烧到眉毛的高音催促道:“我要他从出道到现在所有的文章!我不管你是百度也好google也好!真是你搞个木马黑进他的电脑里去偷去抢!你都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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