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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过了,我不能这么自私。我自己不能嫁你,也不让别人嫁你,离开你,至少你可以再认识别的女人——”
“我早就累死了,你认为我还有那样的精力吗?”
“这都是我的错,别的女人不会像我这么麻烦。”
“我不是指这些。”
“家豪,抱歉得很,我不能对你发生激情。”
“你并没有试试看,是不是?也许我们之间的确会相处很好,你并没有与我上床睡过觉,”我激愤的说,“也许你会觉得很满意呢?”
朱明低着头,“要找男人睡觉我自信还不难,家豪,像你这样的朋友是不可多得的。”
“是的,”我的胸口像是被重物击了一下似的,“我是你的傻瓜,你要我留,我便留下,你要我走,我便马上走,这样的傻瓜,的确是不多了。”
“家豪,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你现在找到对象了,是不是?所以你可以叫我走了,先几天你才大哭大叫的让我留下来呢?原来你是找我填空档。是不是?”
“不是!”她哭了。
她哭了之后我心里反而平静下来。跟她吵有什么用?她不是琪琪,她不会让我,她也不会跟我论理。天理循环,我怎么对琪琪,朱明也怎么对我。
现在我最好的办法,是学琪琪那样,逃到美国去,来个不闻不问的,那才是本事。
我不能再控诉朱明,那是非常幼稚的行为,感情要来,便来,去了,阻挡不住,不论怎么样,她曾经给我带来过无限的快乐。
我哭了,我伏在桌上。如果琪琪看到,她会怎么想呢?琪琪是不会落井下石的,琪琪会说:“大丈夫何患无妻。;”然后鼓励我好好的活下去。
我不应该后悔,我确确实实爱过,我不应该后悔爱过朱明,她要拖我,也就拖下去了,但是她没有,她需要我,但是无法做我的妻子。男女关系不过如此,如不能结婚,便只好分手做陌路人了。
“家豪,你怎么了?家豪!”
我伏着摇摇头,在朱明眼中,我是强壮的、可靠的,琪琪眼中那个孩子气、幼稚的家豪不是朱明的家豪。
朱明没想到我会哭。
我抬起头来,“别摇我,随我去。
她神色是凄然的,“家豪,对不起你。”
“没有,才没有,最主要的是,有人快乐。”我说,“只要你快乐便行了。
“我对不起你,我把琪琪气走,我自己又不能嫁给你,我心里非常难过,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很明白,那时我在垃圾堆里,不会有人来理睬我。”朱明说。
“没有关系,那时我自己愿意的。”我长长叹息一声。
我非常明白梁山伯是怎么回去吐血死的,现在我完全有一种吐血的感觉,朱明啊朱明,生命那么短,你为什么要做令我那么伤心的事。但是生命那么短,朱明的确不应做勉强的事。
我不是她爱唱的那支歌。
我站起来,“我明白了,朱明,一切我都明白,你不必多说,我完全明白了。”
朱明抬起头来,“家豪,你的口气,你的口气怎么会这样?”她很是惶恐。
“小姐,”我终于忍不住,“你要我的口气怎么样?我到底不是一条狗,你赶我走,难道还要我对你摇尾巴吗?”
“家豪,”她大哭起来,“家豪,我不是那样的意思!”
“你哭得太多太多,谁知道你是真哭还是假哭?”我拂开她的手,“全世界的人都看过你哭!”我走了!
我离开时从大门走的,连东西都没有收拾,我去看了一场电影。在电影院里我觉得一切都像个梦。
我决定走,最聪明的办法便是一走了之,反正是她不要我,而不是我不要她,一个男人被女人面对面的发话,说她不爱我,我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朱明做事一向都是牵丝攀藤的,她十分想报恩,但是因为我实在不是一个可爱的人,所以她这个恩无法报下去。
我真的那么不可爱吗?
失恋最痛苦之处就是对自己的存在价值起了怀疑。
为什么她不爱我?
是不是我不值得爱?
为什么不值得?我不漂亮?不潇洒?
我长长叹息一声。
自电影院出来,我在街上闲荡,学校我是不打算回去了,我要避开她。我也不要回家,我想朱明还要解释,一直解释得她自己心安理得为止。
我真是害怕。
在街上逛了很久,暗街上的妓女哈哈的向我笑。我避开她们,但是避不开我自己。
我终于回了家,老远便看见朱明蹲在石级上等我。
我转头就走,她有什么权那么做?让我回家都不能?
我要让她坐在那里,让她内疚,让她坐一个晚上好了。
我到旅馆去开了一间房间睡。
第二天一早起来,红丝充满了我的眼睛,我回到家中一看,她已经不在了,我连忙做贼似的取出一些应用的物品,逃到同学家去。
同学问:“这次怎么了?”他笑,“又是未婚妻逃走了?”
我说:“一点也不错,这个未婚妻又逃走了。”
同学一怔,马上予我最大的同情。
“你替我请假两个礼拜。”
“这种重要关头,家豪,你怎么可以请假?”同学大惊,“院长随时会传你。”
“我不要那张文凭了。”
“你会后悔的,为一个女人而不要文凭,你会后悔的。”
我迟疑着,是的,我也知道我是会后悔的,但是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思回学校去。
“你再没有心思,也要回去坐在那里!”同学说。
“好好好!明天再说吧。”
“不能明天,明天还有明天,我亦要去学校,你跟我走如何?”
他硬是把我拉了起来。
我跟他走,到了学校,我吩咐上中下三级人马,凡是有人找方家豪,都说不在,都不放进来。
我的心辣辣的痛。
放学的时候,我问门房有没有人来过找我?没有。
朱明没有来找我。我不明白这是什么心理,想她来又不想见她。
我随同学回到他家去。
几天来我混沌的过日子,晚上吃大量的安眠药,也不大做梦,白天吸很多的香烟。第四天院长传我上去,把我的论文还给我,告诉我口试的日子。
我记了下来,谢了他。几乎欢天喜地的跑回实验室,告诉谁呢?论文可以开始打字,但是告诉谁呢?
我心中闷闷的。要是琪琪知道……琪琪早嫁给别人,琪琪现在所关心的,是她的丈夫多了什么样的病人。
我坐下来,静静的做完一天工作,便走了,我一直没有开车,让他们以为我失踪好了。
但愿我懂得在适当的时间失踪,出场出得好才是艺术,不是进场。
我请了秘书小姐打字,付款,依旧回到同学家睡。
同学笑说:“食少事多,其能久乎?”
我也笑说:“不能久最好。”
“奇怪,你两次失恋都跑到我家来坐着,也不见你有多伤心。倒也好,有些男人一失恋便狂饮狂嫖。”
“我是最爱自己的。”我冷冷的说。
“再接再厉,从头开始,摔倒了再爬起来是好汉。”
“我不是好汉。”
“有什么打算?”
“把这边的事结束,回香港去。”
“在香港,你根本没有家。”他说,“上哪儿去?”
“有钱便有家。”我强辩。
“一间屋子不是个家。”他笑。
我翻身睡了。我不觉得安眠药有什么不好,那时候朱明也借助过它,真是失意人的良药,朱明,琪琪,我与意气风发的女孩子无缘。女孩子一得意便嫌我多余,她们只有在消沉的时候才会想到我。消沉……
唉,先把功课做出来再说吧。
有了这一点寄托也是好的,以前我从来没有注重过功课,忙着在女人身上找安慰,现在知道只有功课永远不会辜负我,下多少功夫有多少效果,男人只有在事业上寻求答案,有了事业就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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