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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色铁青的看着朱明,“难道艺术家都非要这样才能表示潇洒吗?”
她刚刚被我叫醒,卷发蓬松,憨里憨气的看住我,她越是傻,我越心疼,所以更生气。
“你要到几时才学乖呢!吃的亏还不够多?”
她低下头。
“我是为你好呀,你不明白?生活总得检点,怎么可以留两个男人在屋子里睡觉?”
她并没有解释,也没有分辩。
她很心平气和的说:“家豪,我错了,我叫你生气。”
我说:“你说话呀,你怎么不为自己说话?”
她稍微有点急,“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那么做了。”
我推开窗子,站在小露台吸冷空气,我深深为自己悲哀着。她对我的服从不外是因为我救过她,我对她好。谁知道她心中怎么想!我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
她立在我身后,等我回过头去,她没有披上厚衣服,冷风直往她身上吹,我终于不忍,把她推进睡房,关上了窗。
世上最讨厌的不是知恩不报,而是施了小恩小惠就处处表现伟大状,我不是这样的人,我讨厌朱明这样子听话,简直是一种侮辱,我不能忍受,以后让她自由发展好了。
“我不想干涉你的自由。”我说,“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家豪,”她连忙说,“我对于世界上的事原本不甚了了,我一定听你的话。”
我叹一口气,我觉得我像一个土匪对着强抢回来的民女,太服从了,太认命了,也许朱明对她的诺言真的遵守的,她说过:“以后我会好好的做人,以后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她变了,她在我面前太拘谨太害怕。我们之间的气氛是僵硬的。我的脸上一板,朱明就笑不出来,我是一个严兄,不是未婚夫。
我说:“朱明,你一个人吃中饭吧,我要走了。”
“你到什么地方去?”
“我不知道。”
“你还在生气吗?陪我吃中饭吧,如果你没有生气,陪着我。”她是非常惶恐的。
我温和的说:“朱明,我不是天,你可以得罪我,你有权保留你的生活方式。”
我取起外套,走了。走到门口,无上无缘无故地飘下大雪来,一团一团的飞扬着,我默默地走着,没有开车,在附近兜一个圈子,雪不停的下着,被风吹得四周围飘。琪琪白色的大衣。白色的雪,为什么我可以告诉朱明,我常常想念琪琪,而朱明却不可以招待异性朋友?以我这么自私的性格,其实不配获得任何女朋友。
我用手拨开车窗上的雪,看见朱明坐在车里,圆圆的眼睛看着我,她在微笑。
我拉开车门,笑问:“你不怕冷,坐在车子里,当心冻死你!”我开动了车。
我们还是去吃午饭,两个人。在吃饭的时候还是很恩爱的,没有人看得出我们的心中的事。
我心中很闷,是的,我明白朱明对我的感情,她会很乐意的嫁给我,但是她不会爱我,永远不会。吃完饭我送她回家,朱明说:“你今天自己放假?”
我点点头。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过算了。我认得朱明,已经差不多足足一年。
在她门口,另有一部车子。
唐坐在车子里,这个人永远阴魂不息。
他迎出来。
“你来干什么?”我不客气的问。
“来看看你们。”唐涎着脸说。
“我们很好。”我说,“朱明打算休息。”
朱明马上开大门,自己先进去,正眼都没看唐,也不打招呼。
我说:“唐,路上的女人多得很,你何不去烦她们?朱明对你没有兴趣,你难道不晓得?”
“我来探访你们,我没说我要见朱明。”
“自从琪琪离去后,我已经与你断绝关系了,我讨厌你这个人,我从来没有对你发生过好感,为什么你从来不知道该何时停止呢?非要让人有机会侮辱你不可。”我说。
“你恨我是因为朱明爱过我。”唐说。
“哼。”我根本不想与他分辩。
我进屋子,重重的把他关在门外。
他的拿手好戏是在门外等人,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把朱明等上手的吧?他这个人的性格,人一到手便尽情糟蹋,朱明要是那时真死了,他还洋洋得意,以他这样的人,照说是不会回头的,什么女人对他来说都一样。
我不想上去见朱明,我高声说:“我走了。”
“我做了咖啡,你上来吃吧。”她在阁楼上叫下来。
这是难得的,朱明长年累月的喝水龙头水,冰牛奶,我买了维他命丸给她,她自己去买面包,她始终不肯点炉子做饭吃。
我用咖啡杯暖着手。
朱明忽然说:“家豪,你不必担心唐这个人。
我一怔,勉强的笑道:“我没有担心呵。”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清楚了,今天是我叫他来的。
我抬起眼,“为什么?”
“因为他问我有没有空,我说没有,他问什么时间可以约会我,我叫他在门口等,他果然来了,对付他这种人,原该如此。”
“何必呢?”我不以为然的,过去的事忘了算了。
“我知道你会不高兴,但是我要看看这个人,以前对我那么嚣张,现在能有多卑下。
“过去的事还是忘了的好。”我说,“他这种人原本是这样的,你睬他做什么?”
“知道了。”她笑。
我拍拍她的肩,越来越像一个哥哥。“唐是一把火,不能玩火。”
“知道了。”朱明还是笑。
她是想报复的,我不是不明白,这是人的本性。
很少女人有朱明这么好的机会。
我走的时候唐还在门口等。
我问:“为什么?”我冷冷的看着他。
“现在的朱明不再是以前那个。我在你们订婚的时候看见她,她是这么威风,明艳照人,她那么忙,目中无人,我巴不得想在她身上抢一点时间下来,吸引她的注意力。我根本没有把她与以前那个朱明连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在等的是另外一个人?可惜碰巧她也叫朱明?”
“正是。”
“她恨你,你当心点。”我说。
唐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如果恨我,我还有希望。”
我走了,唐是一个奇怪的人,一个人如果不珍惜已有的东西,都是非常悲剧的。
我开始约会别的女朋友,像大部分的老式中国男人,我开始把对象划分开来好几种,吃饭有吃饭的女朋友,睡觉有睡觉的女朋友,而朱明则是我精神的寄托。
在旁人的眼中我仿佛是艳福齐天,我知道我自己的苦处。
有一天我约了华人同学会一个名誉挺坏的女孩子出去喝酒,才进去就在门口碰见朱明出来,朱明身边是一个卷发的男孩子,朱明穿一件长裙子,戴一件披肩,那件披肩是非常美丽的,彩色缤纷,衬着她的浓发,大眼睛,唐说得对,她是这么威风,这么明艳,我看呆了。
朱明看见我连忙打招呼,过来亲我地下。“家豪,明天记得找我。”她并没有看我身边是谁,便走了。
我的女伴倒是有点吃醋。“那是谁?”
“我的未婚妻。
“呵,她就是朱明呀!”她服帖了。
我不响。
“所以说男人都是坏蛋。”她说,“那么漂亮的未婚妻还来约会别的女人。”她媚笑着。
这种话是每个女人爱说的,我实在是听得很腻,那夜我喝酒喝得不痛快。
朱明始终对我不在乎,完全是一个幼妹的感情:哥哥不交女朋友当然最好,有了嫂子也无所谓,这算什么未婚夫妻,太荒谬了。
第二天她见了我:“爸妈要看我们的照片,我们用自动照相机去拍几张吧。
“好好的到照相馆去拍。”我说。
“那多贵。”她说,“我不赞成。”
她不赞成,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她并不重视,结果还是去了照相馆,印出来的照片很美,像一幅油画,我寄回了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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