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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妙方(2)



区俪伶看看她,笑容越来越浓,“我们当然没有,大作家一定胸有成竹。”

说到此地,秘书忽然推门进来,区俪伶不悦地抬起头,

“我在开会,说过不见客。”

秘书连忙答:“区小姐,洪霓来了。”

区俪伶一听这两个字,马上丢下手中纸笔,一声“失陪”,便跳起来前去招呼,且一脸笑容。

隽芝肃然起敬问。.“洪霓,大作家?”

莫若茜点点头,“是,洪霓真的是大作家。”

怪不得区俪伶要撇下这一边芝麻绿豆会议前去那边迎接,相形之下,小巫见大巫。

隽芝一点都不怪她,这世上哪里有众全平等论,人当然分社会功用的大小来定等级,真的大作家一现身,滥竽充数的大作家自然要避一避,有朝一日唐隽芝同人家一样大了,一样可以享受到特权。

隽芝当下并没有自卑.亦并无眼红。

“洪霓此刻仍是你们台住?”

“听说刚续了约,嗯,说说你这一笔,新连载几时开始?”

“妙方,”隽芝摊摊手,“我还有什么妙方?”

“怎么没有:化丑为妍妙方、长春不老妙方、步步高升妙方、混水摸鱼妙方,投机取巧妙方……要多少有多少,部可以传授给读者。”

隽芝不语,老莫不傀是编辑,主意之多,无出其右。

隔一会儿她说:“我回去动动脑筋。”

“下个月一号交稿。”

“老莫,”隽芝犹疑,“你不觉得这些题材有点无聊?”

莫若茜抬起个炯炯有神的双眼看住她,“你想凭地,改变作风,文以载道?”

一句话就险些儿喷死唐隽芝。

“隽芝,练熟一支笔再说吧,插图小品也不是没有地位的,切勿妄自菲薄,各人有各人的数路,各有各的读者,好,会议到此为止。”

她们俩站起来。0

“记住,准时交稿。”

莫若茜的脚步这时滑了一滑,隽芝本能地伸出双手掺扶她,这时,老莫亦靠椅背稳定双足。

“你-”隽芝傍疑起来。

莫若茜笑说:“谢谢你。”

隽芝看住她的身型,“你要当心。”

“真的,平日打惯冲锋,这下子可要收敛了。”老莫的声音忽然变得极之温柔极之忍耐。

我的天,隽芝想,可怜的母牛,她竟怀孕了。

“几时——?”她怔怔地问老莫。

“明年年中。”老莫喜气洋洋。

隽芝呵的一声,接着,哑巴似不知再说什么好,本来她与莫若西至谈得来,此刻距离骤然拉远,当中一道鸿沟。

一边莫若签发觉唐隽芝忽然变色,大惑不解,“隽芝,你为我担心?”

半晌隽芝才问:“是不是意外?”

莫若茜失笑,“结婚十年,没有什么是偶然的。”

隽芝连忙低下头,“是,我是有点担心,阁下年纪不小了。”

“放心,有专科医生照顾。”

“工作方面呢?”隽芝又替她忧虑。

“哎唷,没有三头六臂,还做现代妇女?当然要设法兼顾。”若茜十分乐观。

隽芝侧然,“你会吃苦的。”

老莫忽然有点醒悟,“隽芝,如果我错了请改正我:你可是不喜欢孩子?”

隽芝毫不违言,“是,我不喜欢孩子。”

莫若茜不以为忤,笑道:“这倒是难得的,不过,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改变主意。”

“永不!”

若请看她一眼,“neversaynever。”

她出去了。

留下隽芝一个人在会议室中愀然不乐。

又失去一个朋友。

万试万灵,自此以后,老莫会进入一个狭窄的小世界,仅够母婴两条生命居住,她心中挂着的,只是那个小东西,咀里所说的,也就是那小家伙,那小人霸占了她所有的时间及七情六欲,她根本无瑕理会日出日落,只在喂奶与喂奶之间苟且偷生。

隽芝不寒而栗,打了一个冷战。

那样英明神武的一个人……隽芝无限惋惜,本来已经修成正果,百毒不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早些时候,隽芝还正同她商量,两人或可结伴到阿拉斯加观赏极光——科学家预测太阳表层在未来一年将极之活跃,太阳风暴粒子吹向地球,与两极磁场接触,当使极光更加灿烂美丽云云。

一切计划都泡了汤了,隽芝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投契的朋友,太可惜,对于这种被抛弃的感觉,隽芝殊不陌生,两个姐姐就如此离她而去。

结了婚还不怎么样,一怀着外甥,妹妹就沦为陪客:“隽芝,明日请抽空陪我看妇科”“隽芝,下午我想去采购日常用品一。”

医务所一等三数小时,她们翻阅的杂志统统有关妇产科,一幅幅可怕的女性生理图片,逼使隽芝自备小说阅读,目不斜视。

妇女们泰半面无人色船憔悴兼疲倦地轮候,极少由丈夫陪伴。

隽芝几乎想挥舞拳头大声问:“男人呢,男人到什么地方去了?”

依然固我地上班下班逛街谈笑喝啤酒吧。

当时只有十多岁的隽芝已经斩钉截铁地向大姐后芝说:“这种事,断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大姐已累得无暇作出适当反应。

那么说女子至美的时刻乃身为孕妇之际者可得最佳谎言奖。

目睹秀丽的大姐二姐沦落到这种地步、亦使隽芝心痛不已。

隽芝边摇头连叹息地离开出版社。

回到家门,见一婴儿车停放门口,四周围并无大人看守,隽芝趋前两步,只见一小小幼婴,正在踢动腿部,啧,粗心的父母,须知所有意外与悲剧,均在刹那间发生。

正想进一步研究,身边忽然闪出另一小小人儿,叉着腰,怒目瞪着隽芝。

隽芝对儿童的年龄不甚了了,约莫猜这黑皮肤,大眼睛的小男孩有三岁左右,只见他伸手护住婴儿车.向隽芝发出警告:“这是我弟弟。”

唐隽芝忍不住,“呵,你弟弟,你在此保护他,可是这样?”

小男孩得意地答:“是。”

隽芝见仍无大人接近,便出言恫吓这神气活现,目中无人的小孩:“好极了,那我就拿一只大麻包袋,把你兄弟二人装进去杠走。”

那男孩已完全听得懂隽芝说的是什么,眨眨眼,拨直喉咙,大哭起来。

隽芝连忙闪进电梯,松一口气。

真卑鄙得到家了,同小小孩童斗起气来。

可是隽芝从来不觉得人之初性本善,据她观察所得,儿量是至至无礼、自私、残酷、贪婪的一种动物,除非凶过他们,否则就被他们踩在脚底。

是,她不喜欢孩子。

一进门她便接到易沛充的电话。

“约了我六点半,忘记了?”他吃了闭门羹。

“你在何处?”隽芝怪心痛。

“附近。”

“你有门匙,为什么不开门进来休息。”

“主人不在,我一个人呆坐着干什么?”

“快上来吧,我已经回来了。”

隽芝知道地狷介,他有他的原则,这样熟了,一样拘礼,易沛充曾说过,人与人之间最可怕是混得烂热,以至毫无私隐,甚至认为两位一体,你的即是我的,导致尊严完全瓦解。

“结了婚呢?”隽芝曾问。

“相敬如宾。”

沛充显然就在附近,他一下子就上来按铃。

隽芝一见他便说:“明天下午我要往翠芝家做保母,我俩娱乐节目告吹。”

沛充见她不胜烦恼的样子,不禁笑道:“你看你,你生下来时亦是幼婴,何必讨厌小孩至此,相煎莫太急。”

“我?我才不像他们,”隽芝倨傲地挺挺胸,吹起牛来,“我同维纳斯一样,站在一只扇贝上,冉冉由地中海升起,天女散花,春风拂脸那般出来。”

易沛充存心打趣:“你肯定当时无人替你拍照留念?”

“有,摄影师叫鲍蒂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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