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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眼睛最真(7)



是一位中年女子,脸容端庄,谨慎地问:“找谁?”

“可是有地方出租?”

少群心想:这是谁,难道是管家?

立铮纳罕,照说,屋里只有一老一小,这女子却中年,奇怪。

两人的思想象孪生子般一模一样。

“可是你们两人住?”

少群点头。

“你们做什么职业?”

“我们在广告公司做事。”

她俩外型实在正派,那女子考虑一下,让她们进去。

少群客气地问:“怎样称呼你呢?”

“我姓许。”

“许太太,你好。”

屋子里不见刘若波。

许太太带她们到地下室。

说是地库,可是有窗有门,可通向花园,两间房间连一个小小休息室,真适合她们两人居住。

少群脱口问:“租金多少?”

许太太讲了一个数目,不算便宜,可是值得。

“有停车位,你们二人分摊,可以负担。”

立铮闲闲问:“屋里还有什么人?”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楼梯口出现:“婆婆,我出去一下。”

立铮一眼就认得她是刘若波,她们没找错地方,只是没想到这位外婆如此年轻。

刘若波真人比照片还要漂亮,以前,立铮从来不觉得白皮肤有什么好看,可是今日看到白皙的刘若波,真是眼前一亮。

少女神情平静,看不出异样。

少群把握机会,“我们反正要出去,载你顺风车可好?”

少女犹疑,“不用客气。”

许太太说:“这两位小姐打算租地库,这里,就是我们两婆孙住,人口简单。”

少群说:“许太太这样年轻,已做了婆婆,真意外。”

立铮笑笑:“我们还有一个地方要看,明早可作决定。”

许太太点点头。

少群说:“明天我们再来。”

车子驶近公路车站,看见刘若波在等车。

立铮把车停下来,诚恳地说:“我们不是坏人,快下雨了,请上车。”

刘若波考虑一下,上车去。

立铮绕远路,争取时间,“你在读书还是在做事?”

少女没听见,她看着窗外,似心事重重。

“刘小姐,你去什么地方?”

她仍然没有回答。

少群起了疑心,转过头去看后座的乘客,这一惊非同小可,“立铮,她有事,快快把车驶往急症室,我用手提电话报警。”

刘若波在后座一声不响,她已昏迷,头靠着车窗玻璃,裙子上有大量血迹。

立铮与少群一时都不知道是否载错了人。

一到医院,救护人员立刻把刘若波抬进去,少群打了几个电话。

“什么事?”立铮拉着医生问。

“流产手术没做妥,险象环生,正在急救。”

“有无生命危险?”

“很难讲,请速通知病人亲属。”

立铮问:“许太太知道消息没有?”

“刚刚联络她,已经赶着出来。”

立铮轻轻说:“可怜的无知少女。”

“他是她同学,照说,彼此应有了解,不该如此结局。”

“要看清楚一个人是很困难的事,不外是赌运气。”

“少群,为何这样悲观?”

少群别转面孔,不出声,过一会才说:“我生父一早遗弃我们母女,家母挣扎养大我。”

立铮把手按在她肩膀上。

许太太气急败坏的赶到急诊室,她与刚才那文静的中年太太宛若二人,此刻的她一颈一额都是青筋,五官扭曲,握紧了拳头,脚步踉跄。

少群连忙过去扶住她。

“咏波在哪里?”许太太眼泪汩汩流下。

立铮奇问:“咏波?”

少群安慰她,“她在急救,你放心,且坐下。”

立铮斟来一杯热水,递给许太太。

“咏波,咏波。”许太太掩脸痛哭,嘴里喃喃呼唤。

立铮与少群面面相觑。

半晌,她似略为镇定,抬头问:“让我见一见咏波。”

医生出来说,“她需要做一个手术,请稍候。”

这时立铮看到尹绍明站在门口。

她过去轻轻说:“你也来了。”

“是,我们不知刘若波已经怀孕,我同医生谈过,他们说,手术应是招迪生案之后的事。”

立铮问,“你见过刘若波的外婆,你没说她这么年轻。”

“当时我也有点意外,身份证上的她只有四十九岁。”

“她丈夫呢?”

“早年去世,她承继小量遗产,生活非常小心。”

“她的女儿女婿呢?”

“我告诉过你,他们因车祸丧生。”

“女儿叫什么名字?”

“让我找一找,”他取出电子记事簿查看,“她叫许咏波。”

立铮忽然抬起头来,“尹绍明,我们到派出所去找记录。”

她跑去同少群说了几句话,随小尹匆匆离去。

尹绍明一直间:“你查什么,多年前的车祸,同本案有什么关系?”

“嘘。”

立铮有熟人,问了几句话,到档案部坐下,工作人员笑说:“幸亏所有资料已贮藏在电脑里,一百年前的记录都不难找到,不过,我们用了整整六年时间处理电脑化,仍然人手万岁。”

立铮坐下来,与尹绍明分配工作。

“你看这一部份,注意许咏波这个名字。”

“你怀疑什么?”

“还不肯定,只有一点点灵感,开始工作吧。”

可是事情比预料中容易,很快便找到他们要的资料。

“在这里了。”

尹绍明趋向前看。

是十八年前报纸的新闻头条:半山交通意外车毁人亡,情侣黑夜飞车,乐极生悲。

那时的新闻标题咬文嚼字,半天去不到正题。

立铮连忙看小字。

“女方许咏波当场死亡,男方谭国昌临终透露,两人在车上有争拗,故此忽略交通情况,未有闪避迎头而来车辆。”

尹绍明嗯一声,“那时,刘若波只得一岁左右。”

“是,所以叫若波,那意思是,她极象母亲咏波。”

“若波自幼由外婆带大,她的外公呢?外婆那么年轻,为什么不见外公,警方可知道这个人下落?”

“没有记录。”

“警方太粗心了。”

“不可能十八代祖宗都查遍。”

“这是一宗谋杀案,”立铮说:“招迪生再负心,他罪不致死,律政署要代他申冤。”

“立铮,你得到什么结论?”

“概念尚十分模糊。”

“说来听听。”

“有人非常恨恶招迪生,这个人,不是刘若波。”

小尹小心听着。

“这个人,一直未受警方怀疑。”

小尹抬起头来,“我们回医院去。”

这个人,已经呼之若出。

黄立铮回到候诊室,立刻拉住苏少群谈个不休。

尹绍明看着她俩,真象姐妹,一般白衬衫卡其裤,一样手长腿长,聪敏过人。

少群走过来,“许太太在病房与外孙说话,刘若波已经苏醒,无生命危险,但仍虚弱。”

“让我们同许太太谈谈。”

这时,许太太从病房出来。

她似乎已恢复镇定,轻轻说:“谢谢两位,若波又过了一关。”

少群看立铮一眼,叫她注意,许太太现在知道病房里躺着的是若波,不是咏波,是外孙女,不是女儿。

“我们想与你说几句话。”

许太太坐下来。

“许太太,”立铮问:“若波外公在什么地方?”

问题十分唐突,可是,许太太不以为忤,坦白地说:“他一早已经遗弃我。”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我女儿一岁的时候。”许太太淡淡说。

历史重现,噩梦再演,悲剧一代接一代重复。

“可是,你仍然沿用许这个姓氏。”

她摇摇头,“我后来再婚,他姓许。”

“许先生呢?”

“他不到三年因病去世,”许太太声音十分凄苦,“一个中年女人,不能称小姐,叫女士又有点奇怪,故此,只能继续叫许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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