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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眼睛最真(11)



孙紫被警察带走。

朱梦慈喘了口气,说不出话来,双手颤抖。

少群看立铮一眼,两人静静离去。

回到办公室红色丝绒沙发上,喝着冰冻啤酒时,少群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生疑?”

立铮答:“正如你说,孙红穿高跟鞋走路,是那么自然,对物质又如此痴迷,头发染黄干枯,皮肤灰暗,我觉得她不象一个健康的女工。”

少群听着。

“后来,我们去拜访那具遗体,她有一头乌漆天然黑发,还有一双带茧的劳工手,足趾丝毫没有扭曲,证明从不穿高跟鞋。”

“噫。”

“这会是谁呢,不是孙紫,那只有是孙红了。”

“可怜的女子。”

立铮不出声。

电话铃响了起来,少群去接听,说了几句,挂上。

她说:“周武已经落网。”

立铮抬起头来,“少群,孙紫说孙红没有生命,这是真的吗?”

“那是邪恶的狡辩,你别理她。”

立铮走到窗前,轻轻说:“我们又有生命吗,每天循环重复昨日旧调,太阳升起没有欣喜,日落西山亦无惆怅,这,难道又是真正生活?”

少群温柔地看着拍档,“我以为你的失恋是多年之前的事。”

立铮吃惊,“我语气消极怨怼?”

“是,象极一个弃妇。”

“啊呀,不行,非要振作不可。”

“你知道就好。”

那天她们下午外出,看到楼下芭蕾舞校放学,大群可爱女孩走过。

不知怎地,有人遗下一只洋娃娃,躺地下,在楼梯角落,少群过去拾起。

洋娃娃身上也穿粉红色芭蕾舞衣,金发蓝眼。

少群伸手,轻轻抚摸洋娃娃那画上去的双眼。

“你看得见吗,”她喃喃说:“我肯定你洞悉一切。”

立铮把手放在少群肩膀上,以示安慰。

过几日,朱梦慈与尹绍明来探访她俩。

梦慈怪羡慕,“做私家侦探的好处是可以一单一单案子做,而且,不喜欢的可以不做。”

立铮把头枕在双臂上面微笑。

尹绍明诉苦:“象我们,听差办事,一声令下,什么案子都要接。”

梦慈说:“我也希望慢工出细货,档案里悬案堆积如山,沉怨不知几时得雪。”

“有时逮到疑凶,证据不足,也得放人,真叫我咬牙切齿,法律太过文明,处处漏洞。”

“尹先生,你是律政署人员如何说出这种话来。”

小尹搔头,不再讲话。

星期六,懒洋洋,尹绍明伸手去打开报纸。

他噫一声。

少群立刻问:“什么事?”

小尹把报纸摊开来。

头条新闻:“富商胡华灼幼女胡思敏离奇倒毙豪宅门前”。

“啊。”他们四人耸然动容。

报上这样说:“发现凶案现场是高尚住宅区,警方密密巡逻,上址亦雇用私家护卫员,治安一向良好,今晨,某单位女工出街买菜,发现有人倒卧地上……”

报上照片足足有四份一页大,清晰看到少女躺在地上,头部血肉模糊,血流遍地。

“这种新闻照片真叫人战栗。”

“也不过是忠实报道残酷现实。”

立铮说:“这次是富家千金。”

“胡华灼确是新发财、暴发户,上个月刚以三千万捐了一个博士衔头。”

少群说:“最近这人的确颇出风头,他炒科技股发达,一元进的货,今日值廿多元。”

立铮继续读新闻:“胡华灼正在筹备长女婚礼,胡智敏将嫁殷商余爵雄之子余进和,这宗命案震撼上流社会……”

朱梦慈站起来,“我回派出所去。”

少群问:“又关你的事?”

“各环头的重案组都有联系。”

尹绍明说:“我送你。”

他们两人匆匆离去。

少群凝视报上可怖彩色图片。

那少女穿着最时髦的内衣式吊带裙,头发染成金黄色,躺血泊中。

立铮问:“为什么遇害的总是女性?”

“因为老翁倒毙不会上头条新闻。”

少群折好报纸。

立铮伏在沙发上打电话,一边密密做笔记。

有人敲门。

少群高声说:“请进来。”

噫,又是一个艳妆少妇,打扮华丽,颈上一串眼核大金色南洋珠含蓄地戴在衣领子里边,只看得到五六颗珠子,十分低调美观。

她轻轻问:“眼睛侦探社?”

立铮放下电话点点头。

“想请你们帮个忙。”

“请问有什么事?”

少妇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象是在斟酌该怎样开口,半晌才说:“我想寻找多年前失去的一件最宝贵东西。”

她的声音惆怅遗憾得令人恻然。

立铮轻轻说:“那不是一件金钱可以买到的东西吧?”

“钱?才不是呢,钱有什么用,人们太重视金钱了,我说的不是钱。”

“你指什么?”少群好奇。

“多年之前,我认识一个年轻人,”

少群温和说:“我们不做寻人。”

“不,不是寻人,”少妇苦涩地说:“我终身寻找快乐,遍寻不获,我知道世上确有这回事,因为我同那年轻人在一起的时候,曾经与快乐擦身而过……”她低下头。

立铮越听越奇。

“请代我寻找快乐。”少妇终于说明来意。

少群忍不住呵一声,她精神明显有问题。

立铮却出奇地好修养,她轻轻对少妇说:“我们能力有限,我们找不到快乐,我们也找不到逝去的青春,或是世上的良辰美景,以及微笑、满足,我们只是一家侦探社。”

少妇深深失望,“那么说我将永远没有快乐?”

立铮还来不及回答,一个男人推门进来,“绢子,你在这里。”

连忙拉着少妇的手,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妻子打搅你们了。”

他掏出一迭钞票放桌子上。

“绢子,跟我回家去,医生在等你呢。”

那少妇垂下头,跟在那男子身后,颓然不出声。

立铮说:“这位先生,请止步。”

那男人转过头来,再次诚恳地说:“对不起两位。”

“没关系,但是,你得好好照顾这位女士的心灵。”

“对,对,我会彻底了解她的情况。”

他领着她走了。

少群轻轻说:“寻找快乐的女子。”

立铮说:“我也到处都找遍了,抽屉底、床角落、门背后,总不见有它存在。”

“黄大律师,身体健康生活无忧难道不是快乐?”

立铮说:“你能那样想,当然最开心。”

“你太好出身,不懂感恩。”

“不,少群,我也是个明白人,我很珍惜目前拥有一切,但是有时午夜梦回——”

少群说:“得不到的,不要去想它。”

立铮深深叹息。

桌子上躺着那迭大钞,良久,都没有人去碰它。

天色渐渐暗下来,淅淅地下小雨。

楼下传来芭蕾舞钢琴伴奏声,立铮蜷缩在沙发里睡着了。

她们都不愿意回家。

单身、独居,小公寓里冷清清,厨房连茶水都欠奉,电话许久不响一次……不如耽在办公室里。

少群精神比较好,与朱梦慈通了电话。

“胡思敏命案有何发展?”

“已经找到胡家司机小赫问话,他是最后见过少女的人,有嫌疑,据说,他喜向胡思敏搭讪,而胡小姐亦不拒绝。”

“豪门丑闻多。”

“上头已经施加压力,限时破案,总动员。”

“有钱有势多好。”

“可是,”朱警官说:“救不了那个少女。”

“那是个问题女孩吧。”

“是,十六岁,未成年,无心向学,终日游荡,许多男伴,声名狼藉,又用毒品,解剖结果,她身体象制毒厂般,血液里全是毒素。”

“这样好出身,怎么会自暴自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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