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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海枯石烂(18)



杏友连忙躲到一角。

这次所谓金针奖并非欧洲大奖,可是见阿利花了这么多心血,她不忍拆穿。

没有一步登天的事,打好基础,慢慢来。

她趁一丝空档,独自出外蹓跶。

几个旅游热点与初次观光的感觉完全不同,冷眼看去,只觉陈旧、老套、因循。

露天茶座的咖啡递上来,半冷温吞,杏友没有喝,老怀疑杯子没洗干净。

她买了一支棒冰,在亦皇宫门外轮候排队人内看塞尚画的苹果。

售票员估错年龄,对她说:"请出示学生证。"

杏友暮然抬头,才发觉时光已逝,永不回头,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庄杏友。

她喏然退出队伍,回酒店去。

她发觉阿利在沙发上睡着了,这几天他也真够累的。

杏友过去坐在他身边,这小个子做起生意来天才横溢,充满灵感,什么时候落注,其么时候撤退,均胸有成竹,百发百中。

太精明的他无疑给人一点唯利是图的感觉,因此庸俗了。

世人都不喜欢劳碌的马大而属意悠闲的马利亚,可是若没有铢锚必计辛勤的当家人,生活怎能这样舒服。

这时阿利忽然惊醒,"哎呀,时间快到,为什么不叫我。"

杏友梳妆完毕,启门出来,穿的正是阿利挑选的桃红色缎裙,毫无品味,却万分娇艳。

阿利心里高兴,嘴巴却不说出来。

在电梯里。男士们忍不住回头对杏友看了又看。

颁奖大会不算精彩。欧洲人最喜亲吻双颊,熟人与否,都吻个不已,杏友脸上脂粉很快掉了一半。

她那件束腰裙子最适合站着不动,一不能上卫生间,二吃不下东西,整个晚上既渴又饿,因此有点不耐烦,可是年轻的她即便微愠,看上去仍然似一朵花。

阿利有点紧张,抱怨场面沉闷。

他完全是为她,与他自己无关。

杏友站起来。

"你去哪里?"

"洗手。"

"快点回来。"

"知道了。"

她把手放在他肩上,示意他镇静。

杏友牵起裙据走到宴会厅外的小酒吧,叫了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再叫一个。

有人在她身边说:"好酒量。"

杏友回过头去。

那是一个像舞男般的欧洲人,惯于搭讪。

"难怪你出来喝一杯,实在沉闷,听说几个大奖已全部内定。"

杏友微笑。

这个时候阿利寻了出来,看见杏友,瞪那男子一眼,"快进去,"他催促她,"轮到你了。"

杏友挣脱他的手,这是他为她编排的一条路,但不是她要走的路。

在该剎那,她知道她永远不会爱他,呵是她敬重他。

她不是知恩不报的人,故此不会让他知道她的不满。

两人重返会场,已经听到司仪宣布。

"金奖得主,是罗夫制衣的庄否友小姐。"

她连忙展露笑容,小跑步那样抢上台去,粉红色裙子似飞跃的伞。

答谢辞一早准备妥当,且操练过多次,镁光灯闪闪生光,她得体地,半惊喜地接过沉重的水晶玻璃奖状,在掌声中顺利下台。

阿利兴奋到极点,"大功告成,杏子,恭喜你。"

杏友放下奖状走到洗手间去。

酒气上涌,她用冷水敷一敷脸。

身漫站着一个外国女人,染金发,深色发根出卖了她,眼角皱纹如鸟爪一般,正在补鲜红色唇膏。

她忽然说起话来:"犹太人捧红你?"

杏友一征。

"当心,犹太人付出一元,你还他一千,他还说你欠他一万。"

这是说阿利罗夫吗?

我认识他们家你别以为鸿运当头。"杏友不禁好笑,拿一个这样的奖,也有人妒忌。她说:"太太,我想你是喝多了。"

什么年龄,做什么样的事。

人人都年轻过,趁少不更事之际多吃一点,多玩一点,多疯一点。

到了她这种岁数最适合陪孙儿上幼儿园,乐也融融,还当风立看喝干醋争锋头干什么。

杏友不去理她,静静回到座位。

忽然她伸手过去握住阿利的手。

她知道他对她是真心的,她代他不值。

"明日,我们先开记者招待会,然后,回请这班人。"

"什么,还有?"

"当然一直长做长有。"

有人过来敬酒,不知怎地,杏友一一喝尽。

她空着肚子,很快喝醉。

第七章

先是坚持要到街上散步。

阿利扭不过她,只得陪她在湿滑约石板路上闲荡。

那样夜了,街角还有拉手风琴的街头音乐师讨钱。

她走过去。

"请你奏一首曲子。"

"小姐,你请吩咐。"

杏友抬起头想一想,只见一弯新月挂在天边。受回忆所累,她感觉悲枪。

"直至海枯石烂。"

少年搔搔头,"我不晓得这首歌。"

阿利丢下一张钞票,"我们回去吧。"他拉起女伴。

"不,你一定会,我哼给你听。"

但阿利已经拖着她走开。

他随即发觉她泪流满脸。

阿利罗夫终于忍不住了。

就在街头,他同她摊牌:"杏子,我知道你有心事,但是这几年来你也算是名利双收,难道这一切都不足以补偿?"

杏友忽然痛哭,泪如两下。

她狂叫:"没有什么可以补偿一颗破碎的心!"

阿利气恼、失望、痛心。

他真想把她扔在街头算数。

但是剎那间他反而镇定下来,他愿意为她过千山涉万水。

他走近她,伸出手,温柔地说:"过来。"

他紧紧搂着她,慢慢走回酒店去。

不知几时开始下雨,杏友的缎裙拖在石板街上早已泡汤。

他吻她额角,"你这疯子。"

他爱她,爱里没有缺点。

回到酒店,杏友脱下晚服,昏睡过去。

醒了浑忘昨夜之事。杏友叫阿利看她腰间被腰封束得一轮一轮的皮肤。

"那种衣服像受刑。"

阿利凝规她,"你昨晚喝醉。"

杏友坚决地说:"一定是高兴得昏了头。"

阿利颔首,"毫无疑问。"

"我想家。"

"今晚十二时乘飞机回去。"

"好极了。"

"来,杏子,给你看一样东西。"

杏友心惊肉跳,生怕又是一只小盒子,盒内载着一枚求婚指环。

他轻轻取出一个纸包,一层层打开,原来是一条针织羊毛大围巾。

杏友好奇,伸手过去抚摸,她吃惊了,"这是什么料子,如此轻柔。"

他将那张平平无奇的披肩搭在杏友肩上,杏友立刻觉得暖和。

"这是凯斯咪抑或是维孔那羊毛?"

"都不是。"

阿利脱下一只指环,把围巾一角轻轻穿进去,像变魔术一样,整件约两呎乘六呎的披眉就这样被他拉着穿过一只戒子。

杏友张大了嘴,"哗。"

试想想,用这个料子做成针织服,何等轻柔舒服暖和,那真使设计人梦想成真。

"这到底是什么?"

阿利答:"想一想。"

"呀,我记起来了。"

阿利点头,"我知道你一定听说过。"

"不是早已绝迹了吗?"

阿利说:"这只料子。叫谢吐许,在印度近喜马拉亚高原有一种黔羊,它颈部的手非常柔软,可以织成衣料,因为羊群濒临绝种,不准猎捕,同鳄鱼皮与象牙一样,会成为国际违禁品。"

"阿。"

"趁它还可以买卖,我打算加以利用,你说怎么样?"

"来价太贵。"

"贵买贵卖。"

"那么,只出产大围巾及披肩,越贵越使客人趋之若惊。"

"对,告诉他们,迟些有钱也买不到。"

杏友忽然笑起来,"同客人说,披肩不用的时候,需放进密封塑料袋收在冰箱里储藏。"

"咦,的确是好方法。"

他们大笑起来。

阿利看看她,庄杏友真的浑忘昨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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