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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能没有空呢,你不要为难她。”
“爸,此刻沈小山走到那里都是包袱了。”
“小山,不可以这样说。”
“爸,替我办飞机票。”
“小山,思丽已与我讲妥,她年纪较大,已过生育年龄,我们不打算要子女,你是爸唯一的孩子。”
这个消息真是安慰,小山也怕大学毕业回家一看,黑压压人头,一群鸭子似,已四五个半弟及半妹。
只得她一个,到底矜贵些。
妈妈的年纪也不小,男伴已经有三个大男孩,她大抵也不会老年冒险生育。
总算不幸中的大幸。
“慢慢你熟悉郭思丽,你会知道她有许多优点,她热心公益,她学问精湛,她写过一本关于红酒的书,她是聊天好对象。”
一定是。
小山黯然。
“我们明天见。”
“爸,记得飞机票。”
沈宏子走了。
那郭思丽就在门口等他。
难得两个中年人仍有这份情怀,彼此珍惜,年纪、学养、背景也还算接近,小山想穿了。
爸,只要你快乐。
小山鼻子一酸,淌下泪来。
第二天一早,沈小山又是一条好汉,举着石膏手臂到处去探望车祸中受伤同学。
连她一共五人,小山伤势最轻。
一个女同学面孔缝了百余针,一条大腿打了钢钉,仍只算轻伤,医生称“情况令人满意”。
头部受伤的司机包扎得像印度人,双眼肿如金鱼,小山担心。
“我是谁?”她探近问。
他却这样答:“你是我老婆。”
可见都没事。
小山歇斯底里地笑起来。
在旁人如郭思丽眼中,这不良少女怙恶不悛吧,沈宏子千好万好,有这个堕落女儿真正不好。
傍晚,他带来消息。
“小山,与你妈联络上了。”
“飞机票呢?”
“小山,她约好男伴到欧陆旅行,一早订好行程,不能更改。”
“不想更改。”小山这样说。
“也许是,请你体谅。”
“暑假长达八十余天,我已决定去她那边。”
“她替你安排了一个去处。”
“我自己同她说。”
“小山,我与你将也一样,我劝你不要去,你姓沈,你妈姓常,她的男伴姓余,你们不是一家人。”
“她是我妈妈。”
沈宏子叹口气,“在那边,你是只油瓶。”
“封建!”
“小山,爸待你如掌珠,不想你受辱。”
“爸。”他有他的道理。
父女拥抱,小山怒气渐渐平息。
沈宏子无奈,“去去就回来。”
小山点头。
忽然他高兴起来,“思丽给你的礼物可喜欢?”
又是他的郭思丽,小山还未把礼物拆开。
“你知道我上司杨世芬吧,平日不苟言笑,板着一张脸,不停一支接一支抽烟,熏得全体下属肺癌,此君却原来是思丽家远亲,嘿,一日郭家请客,他也在,老远看见我就过来满面笑容打招呼,原来他会笑呢,真没想到,向我打听郭家两只马“妈之宝”与“爸之珠”可有机会跑出来,哈哈哈,谁会想到。“
沈宏子既开心又感慨,更感激女友一家为他扬眉吐气。
小山实在不忍扫他的兴。
爸,只要你快乐。
还有,母亲那边也是,妈妈,只要你高兴。
她出院了。
过些日子,小山回到医院拆石膏,看护细心照料,“你看,肌肉有些萎缩,慢慢才会恢复。”
小山递上那只淡蓝色小盒子,“聊表心意。”
看护意外,“你不必客气,盒子里是什么?”
小山也不知道,反正她不想收这件礼物。
下午,她与母亲通电话。
父亲已经警告过她了,可是小山真没想到母亲声音会这样冷淡。
“小山,你应该提早预约,我的公寓正在装修,住不得人,我与朋友六个月前订了船票往欧洲旅行,我真不知如何安置你才好。”
“替我租一间旅舍。”
“小山,你为什么一定要来?”
小山无奈,“偏同你过不去呀。”
“我送你往日本旅行。”
“妈,我想见你,我有话要说。”
“整个夏天我都会在地中海。”
电光石火之间,小山明白了。
“妈,你去欧洲是度蜜月,所以不可改期。”
常允珊沉默。
“我猜得对不对?”
半晌常允珊才回答:“我们打算在伦敦注册。”
小山仍不死心,“我可以观礼吗?”
“双方都不想邀请子女。”
“我爸可知道这事?”
常允珊忽然笑,“干他什么事?我同他,此刻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你不打算告诉他?”
“有机会在说吧,我自己忙不过来,小山,你仍然坚持己见?”
“我一定要来。”
“你这样固执是像谁?” 常允珊烦恼。
小山不假思索地答:“你。”
常允珊叹口气,“我想想法子。”
小山忽然问:“他对你可好?”
“过得去。”
“你与他三个孩子合得来吗?”
“我没想过要做他们母亲。”
“相处得好吗?”
“我不与他们同住。”
“他们是否混血儿?”
这时有人叫她:“珊,珊。”是把男声。
“小山,我不与你说了,我尽量安排,再与你联络。”
电话挂断。
小山的头垂得很低,几乎贴到胸口。
稍后,她听到父亲在客厅讲电话,对方当然是郭思丽。
“—小山并非问题青年,那是一宗独立的意外事件,不可混为一谈……”
小山羞愧,她太轻率了,一贯奉公守法,品学兼优的她,一次失策,便成为终身污点,以后十年再规矩,也还是保释犯。
她好不后悔。
稍后,沈宏子探头进来,“我与你母亲说话呢。”
原来不是郭思丽。
真意外。
沈宏子说:“你又没有男朋友,否则,他会陪你消磨时间。”
小山不出声。
“没有喜欢的男同学吗?”
小山微笑,千方百计要推卸她这个责任。
“你妈妈的男伴,叫余向荣,你见了他,叫他余叔叔好了。”
小山不以为然,“我哪来那么多叔伯,我何需讨他欢心。”
“说得好,那么,叫“喂”吧,小山,对人无礼,你即成为无礼之人。“
“叫余先生也就是。”
沈宏子点头,“这也还算尊重。”
就这样说好了。
第二天,到医院复诊,轮候时间,对面长凳上坐着两个中年太太,长嗟短叹,听仔细了,原来抱怨女儿与媳妇。
一个说:“能不长瘤吗,都是气出来的,媳妇一定要再嫁,并且把两个儿子带过去改姓换名,我立刻雇了律师打官司,同她死拼。”
另一个说:“可是,孩子由她所生呢。”
“也是我儿子骨血呢。”
“官府都同情女人。”
“为什么不可怜孩子?明明是伍家子,却去姓陆,陆家见了都烦,我那姓戚的媳妇还自觉伟大,唉。”
小山听了黯然。
这情况同她相似,物伤其类。
“我的女儿也快嫁第二次了,幸亏低凋处理。”
“是我与你特别看不开吧,把他们的事揽到自己头上。”
“其实,只要他们幸福。”
“这幸福二字,快变神话了,去什么地方找呢,我舍不得孙儿,官叫我们庭外和解。”
轮到小山,她没机会听到结局。
手臂接驳得很好。
看护说:“可以旅行,绝无问题。”
她把小盒子还给小山:“太名贵了,我不便收取。”
小山至今不知盒内是什么,大抵是小饰物吧。
真是,送都送不出去。
下午,她走进书店,问店员:“有无一本看来看去看不完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