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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焦日朗的生活就乏善足陈了,闷得要死,选择有限,无甚变化。
可是偏偏就是她失眠。
不过,日朗也庆幸家里终于清静。
幼时父母争吵,不可收拾,母亲总是叫父亲滚,父亲一手抢过女儿挟在腋下,作为要胁,一手去推开妻子,幼儿惊恐大哭,女人尖叫。
日朗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
一个人要堕落到什么地步才会与至亲妇孺对恃,真是难以想象。
怎么做得出来,怎么对得起自己。
日朗大概没得到这个遗传,她自爱到极点,最气馁的时候,她还是吸口气拗着腰向上,决不放弃。整整三年,不避风雨严寒,步行来回大学与宿舍之间苦读,就这样倒下来,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脚步。
还有,那累积下来一叠一叠用蝇头小楷抄的笔记,同学放假,她独自苦守宿舍的孤清……怎么可以失态,怎么可以与不相于的人计较。
无论谁苦苦相逼,她都不会露出原形。
她睡着了。
第二天她整个上午都要负责面试。
焦日朗已经做好功课,看过所有年轻人的履历。
她希望这班找工作的年轻人也一样。
那么,在人类所有邪恶的陋习中,焦日朗最恨迟到这回事。
有谁见工而竟然迟到,太坏了,即杀无赦,踢出局。
她们这一帮工作有点成绩的女子,不论外表姿势怎么样,内心总一般刚强,耳朵总同样的硬。焦日朗很少提高声线,也不摆架子,从来不与同事闹意见,但这不表示她比任何人怯弱。
一连三位,人才都不出众,日朗昏昏欲睡,心中直嘀咕:鞋袜都没穿整齐就来找工作了,唉。
然后第四位敲门进来,日朗眼前一亮。
这个女孩子浓眉大眼,炯炯有神,头发乌亮,噫,管她是否草包,印象已打九十分,工作人人会做,不会有人教,慢慢学,不碍事。
日朗顿时和颜悦色起来。
连她都喜欢美色,不用说是她那班上司了。
然后,日朗知道她被吸引的原因,这个女孩子同晨曦有点相似。
大家都想念晨曦。
她们天秤座人真正成功,能叫人怀念,不简单。
日朗看着面试者的简历:“嗯,你叫瑞云?”
“是,”那女孩笑,“地球上自然现象最美丽不过,故我教父以此命名。”
日朗愣住,她一动没动。
这种口气,与展曦何等相似。
过半晌,日朗轻轻说:“你已经在我们这里读到大学毕业了?”
那叫瑞云的女孩子轻快地答:“是,晚霞小姐。”
呵,果然不出日朗所料。
日朗忽然双眼湿润,忍不住激动,“晨曦好吗?”
女孩微笑,“谢谢你,她很好,她让我告诉你,她已经以一级荣誉毕业,同时也找到工作。”
日朗急不及待地问:“她找到男朋友没有?”
“有几位男生对她很有好感,她已接到你转来关于王君的讯息。她说,将来某一天,她总会忘记他。”
日朗完全放下心来。
“你好吗?”
“自从与晨曦分手之后,发生了许多事,不知从何讲起。”日朗感慨万千。
“不要紧,慢慢讲。”
“是,做了同事,有的是聊天机会。”
瑞云有点意外,“我被录取了?”
“你不是来应征的吗?”
日朗伸出手去与瑞云紧紧一握。
“来了地球那么久,不想念家人?”
瑞云一听,立刻低下头。
“有什么苦衷?”日朗意外。
啊,她明白了,再也不会有第二件事叫这个俊朗的天秤座少女伤神。
日朗笑笑,“你爱上了一个地球人。”
“是。”瑞云直言不讳。
“他对你好吗?”
“我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日朗问:“值得为他离乡背井吗?”
瑞云只能苦笑。
日朗拍拍她肩膀,“此事急不来,有待慢慢解决。”
“是,愿意向晚霞姐讨教。”
日朗失笑,她自己感情生活交白卷,怎么教人?
“来,我带你去见人事部。”
“晚霞姐,我在找地方住。”
日朗唤秘书进来,吩付几句,着瑞云跟她走。
真好,她同天秤座有缘。
秘书转头回来说:“新同事已经令所有人倾倒。”
日朗微笑,“他们是男生还是女生?”
“男女老幼全在内。”
“人家性格可爱呀。”
“她有一股使人自然愿意亲近的魅力,这样的人,最适宜参加演艺事业。”
“或许,她不愿意上台下台。”
“暧,人各有志。”
中午时分,瑞云前来报告:“我星期一上班。”
“跟哪一组?”
“辛显荣。”
“他是个好上司,你有机会学习,不过此人耳朵软,爱听谗言。”
瑞云骇笑,“晚霞姐你说话好不率直。”
日朗也笑,“我认为拐弯兜圈子不见得会为我带来什么,不如有话直说,此刻已成焦日朗标志,改也改不过来。”
“晨曦说得对,地球上好人也不少。”
“不过,”日朗感慨,“你要小心坏人。”
“坏人,”瑞云小心翼翼地问,“是令我们伤心的人吗?”
日朗想一想,“那倒不一定。”
“那,他们是什么?”
“他们是故意伤害别人的人。”
“可是,有些人天生敏感脆弱,十分容易受伤害。”
“瑞云,我相信在这种事上,蟟会也自有公论。”
瑞云立刻笑,“我们且不谈这样可怕的题目。”
“是晨曦叫你来找我吗?”
瑞云点点头,“晨曦说你对她极好。”
“不,她特别懂得感恩才真。”
日朗感喟,少年时她崇拜一位师姐,爱护她尊敬她,掏出时间、心血帮师姐做资料交功课。师姐反应冷淡,日朗只当自己做得不够好,介绍朋友给师姐,把最珍贵的参考书借出给师姐,结果师姐毕业了,电话也没有一个,找上门去,吃了闭门羹。
“结果她怎么样?”
日朗顺口答:“沽名钓誉倒是成功了,奈何生活十分潦倒。”
然后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瑞云笑笑,“看你表情猜的。”
“你不会有阅心术吧?”
“哪里有那样的本事。”
日朗定定神,用两句话结束她那段过份热情一面倒的友情:“一个人,心计高于才情,永远不会成功。”
后来那师姐仍然利用比日朗更年轻的学生为她跑来跑去,但日朗认为那些人才干大大不如她,师姐恐怕不满意。
日朗对范立轩都没有那样好。
瑞云说:“我回去准备一下,先告辞了。”
“有事尽管找我。”
“谢谢,晚霞姐。”
弄假成真,这个舞台艺名大抵要跟着她好些时候。
下午,日朗到街角去看天秤座书店开幕。
她站得比较远,但是花牌比她排得更远,排场叫日朗吓一跳。
难怪孙敏如可以开书店,真正本钱宏厚,蚀得起。
花牌多数由银行送来,日朗赫然见到王首文与霍永锦的名字,呵,这个都会畸型地狭小,人同人容易挤到一块儿。
孙敏如正在招呼客人,用的不是茶,而是香槟。
收起儒雅那一面,看得出孙敏如交际手腕非同小可,约比岑介仁高明十倍以上。
齐大非偶这四个字忽然闪过日朗的脑海。
老庄不知有无选错人。
像老庄那种段数,日朗尚可应付着讨价还价,可是这位孙敏如简直高深莫测,几重身份,几种性格,难以捉摸。
日朗但愿她也是千面女星,可是笨拙的她只有一副脑袋,一副心肠。
维持一个距离作为观众,日朗看到许多平时疏忽了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