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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秤座事故(23)



所以一直拖延着婚姻。

“日朗,我试替你找找这个人。”

“找得到吗?”日朗抬起头。

“我的眼线比你广,你天天自办公室到家,家又跑到写字楼,不见天日,人一下子就老了。”

日朗微笑,“你的口角,似一个慈祥的母亲。”

老庄没好气,“好好好,我要走了。”

“有了结果你怎么通知我?别学晨曦,把我们的传真机全弄爆。”

“她只是个小女孩子。”

“没想到天秤座也有男性沙文主义。”

“焦日朗,我会同情那个男生。”

“羡慕才真,你看我,多能干!”日朗眯眯笑,“同我在一起,永远不愁寂寞。”

老庄站起来。

“我送你。”

日朗想自沙发坐起来,挣扎半晌,没有力气,她吃惊,“老庄,拉我一把。”

然后闹钟响了,日朗睁开眼睛,发觉只是南柯一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见寻找理想伴侣这件事是何等令她费神。

梦中与老庄对话历历在目,日朗居然够胆说出择偶条件,真是老皮老肉。

她首先一件事便是去检查大门,只见双重锁关得紧紧,一点儿事都没有,才放下心来。

生活这样富庶,完全惯坏了,自己疼惜自己,纵容到不堪地步。什么都要最好,一块肥皂都寻求极品,不厌其烦钻牛角尖,头发修剪得不合意都要重新再做呢。

有了家庭,什么都要牺牲:幼儿夜啼,闹情绪,夫家的亲友会来串门,时间、收入将拿来公用,都得适应。

即使彼此相爱,生活习惯总有不同之处,总不能一言不合,即时离婚,或是什么都分家,这是你的那是我的。

焦日朗还是上班去了。

在梦中,老庄说,找到了人,会通知她。

经过那爿书店,倒是装修起来了。

她意外地发现书店附着一家茶室,只有几张台子,布置得异常清雅。

焦日朗喃喃自语:“蚀本,一定蚀本,不出一年就关门。”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吗,要打赌吗?”

日朗脸红耳赤转过头来,只见上回那个年轻人看着她在笑。

“这位小姐对敝店真有兴趣。”

日朗不怪他揶揄她,低头绕道走。

他却拦住她,伸出手来,“我叫孙敏如,这位小姐,请多提宝贵意见。”语气诚恳。

日朗给他一张卡片,他珍而重之放进衬衫口袋。

这个小动作使日朗生了好感。

“几时开幕?”

“快了。”

“一杯香茗一本书,在你铺子里坐上半天,你不怕?”

他笑,“欢迎之至。”

“你从事慈善事业?”日朗取笑他。

“怎么说都好,你记得赏光。”

“店名叫什么?”

“天秤座。”

“什么?”日朗瞠目,果然,他们是一路人。

孙敏如却笑笑解释,“我属于天秤座,九月二十五日出生。”

“这铺位从前属于一家酒馆,也叫天秤座。”

“是吗?”孙敏不在意,“真是巧合。”

嗯。

她细细打量他,他见妙龄女子对他目不转睛,只得大方欣然接受。

日朗终于忍不住,闲闲问:“老庄好吗?”

孙敏如反问:“谁?”

“呵,没什么。”

“谁好不好?啊,你说老庄,老庄思想当然有他一套,不过太优雅太虚无了,信得过份。其人虽然清高,却不思上进,这当然是愚见,你认为如何?”

日朗呆呆地看着他。

好家伙,扯到啥地方去了?

“不过我向往那种境界,”他说下去,“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真要修炼过才做得到,普通人一定忙不迭探头探脑,打听消息。”

这是在说焦日朗?

日朗气定神闲,“我比较喜欢那只蝴蝶。”

“是,”孙敏如笑笑,“庄周的蝴蝶。”

日朗看看表,她诧异了,什么?竟在这里逗留了大半小时。

时间有时过得真快。

她向孙敏如道别,他送她到马路。

日朗随人群走过斑马线,忽然心血来潮,回头一看,却发觉孙敏如还站在店门口。

他在送她的背影。

日朗的心大力一跳,手掌心冒出汗来,匆匆走到马路另一边,回到办公的地方。

已经不是十七岁了,一切感情变化都已操练过多次,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表情,有什么反应,都滚瓜烂熟,恰到好处。正如一个演员掌握演技,日朗应付生活中各种场合,也出神入化。

可是刚才同孙敏如做对手戏,就没用到戏服道具。

她以自然真面目出现。

真是可怕,这样没有防范是危险的事。

日朗摸摸自己的面孔,赶紧装上一个笑脸,才回到办公室去。

三天后她才得到孙敏如的消息,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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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前,没有鲜花,也没接过俏皮的贺卡。

“焦小姐,敝店明天开张营业。”

“那多好,我来捧场。”

他笑,“你今晚就可以来参观小店。”

日朗十分感兴趣,“下班来可以吗?”

“我等你。”

他大概打算先招呼几个相熟的朋友。

下班时分的焦日朗当然不在状态中,做事的人一定感觉到压力,自早到晚处理公事,疲态毕露,日朗对着小镜子遗憾。

要接受她,就得接受她的憔悴。

她拉一拉外套,到天秤座书店去。

出乎意料,店门半掩,只有她一个客人。

书已经排列出来了,角落堆满朋友送来的花篮,鼻端还闻到新装修油漆味。

“喝什么茶?”

“列顿。”

孙敏如笑说:“我指中国茶。”

日朗摊摊手,“我无认识,我无造诣,我为生活奔波,庸庸碌碌,荣辱不计,但求一宿二餐有着落。”

“你是怕玩物丧志?”

“我有何物可玩?有何志可丧?”日朗微笑。

“嗯,语气有点愤慨。”

“是吗?我还以为我完全收敛了火气,有没有烧到你的耳朵?”

“来,喝杯清凉的龙井茶,熄熄火气。”

日朗举目浏览,忽然明白了,“这是你自家的书斋吧?”

孙敏如没否认。

“怕寂寞,才把它搬到闹市来,与众共乐?”

他默认。

那么,他拥有相当的家产。

孙敏如轻轻说:“家母于今年秋季去世,距离她六十八岁生日只一个星期。”

日朗“噫”一声。

“她一直希望开一间书店。”

日朗点点头,很少人可以顺利达成愿望。

“可是,她终身都得协助家父搞证券生意。”

日朗为之恻然,股票同书极难挂钩。

她忽然抬起头来,噫,孙敏如与老庄及晨曦不一样,他在本市出生,有父有母有稽可查。

“你在何处出生?”

“本市玛丽医院。”

他真是地球人。

日朗又问:“你懂不懂烹饪?”

孙敏如擦擦鼻子,笑道:“我懂不懂烹饪?噫,你懂不懂吃?”

“何出此言?”

“我拥有蓝带厨师资格。”

“不!”日朗喜心翻倒。

“几时考我?”

“周末,周末比较空闲。”日朗不相信自己的运气。

“很多可口小菜十多二十分钟即可上台,并不费时,你别相信装腔作势那一套。”

日朗磨拳擦掌,巴不得可以即时品尝。

但是毕竟她知道现实生活里最重要的是什么,“告诉我,孙敏如,你的正业是什么?”

他有点忸怩。

日朗大奇,“请说,孙敏如。”

他终于坦白:“我是一个股票经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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