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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森站着不动,半晌,他才说:“公主,我已是老头子。”
陆月拨开额前黑纱,忽然微笑,“是老了一点,当年我十七岁,今日我廿五岁。”
吉森说不出话,他忽然鼻酸。
她腻嗒嗒叫他:“吉森。”
陆月终于靠近他,老实不客气,把脸贴到他唇边,像当中那八年没过,她仍然只得十多岁。
“朱因。”他哽咽。
“你抛弃我,你离我而去,你贪图功名,你虚荣。”
“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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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月忽然问:“你的胸膛是否仍然毛毛?”
吉森忍不住笑,“朱因,你什么都记得。”
“我不会再放你走。”
“我得回办公室。”
“你回到本市,亦无与我联络,我永不原谅。”
他有大手捧起她的小脸,“朱因——”
她用鼻尖碰到他鼻尖上。
他无言。
“我跟你回家,吉森,与我结婚。
她要完成她得不到的愿望。
“你仍是那淘气小公主。”
“只有在你面前,才可以如此放肆,因你什么都知道,我不用保留。”
他们上车,他用电话通知同事下午有事。
吉森把车驶往市郊。
陆月一直凝视他,吉森样子较以前憔悴,可见这几年日子不好过,可是男人与女人不同,那些沧桑叫他看上去更加稳重成熟,他已脱离好看男孩的局限。
陆月最喜欢他那双大手,张开可以覆盖她整张脸,跟这人到天涯海角,他都有能力保护她。
吉森发觉她还是喜欢凝视他。
从前,以为她躲在塔里,少见外人,故此对他特别感到兴趣,今日他明白到,她或许真心喜欢他。
他叹口气,“朱因,是你天真热情的心灵,把我看得太高太好,我是普通警务人员。”
陆月笑笑:“每一个警局服务人员都是市民的英雄。”
吉森说下去:“你对我认识不多:我喜欢啤酒,我也玩扑克,我贪睡,有许多男人独有的邋遢习惯,像周末我不再刮胡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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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月微笑不语。
她喜欢的男人都很奇怪,包括唐家申,都爱丑化自身,人家的男朋友,孔雀开屏还来不及。
他把车停下。
“这是我的家,此刻我一个人住在这里。”
那是一幢六个单元不设电梯的老房子,门前老大一颗影树,夏季,想必亭亭开满一树罗伞似血红色花,如果住在二楼,触手可及。
“你住几楼?”
“二楼。”
“带我回来干什么?”
“朱因,我有话说。”
“啊,光是有话说。”
吉森握着她的手一起走到二楼,打开门。
那是很普通的住宅单位,在本市,算是中上阶级,地方明亮空敞,空气够新鲜,几件简单家具,收拾得相当洁净。
他拉她进厨房,打开一只小冰箱,里边慢慢放着近百支罐装啤酒。
陆月忍不住微笑。
他指一指,“这是普罗装南斯拉夫红酒。”
那是只一公升装锡纸盒,附一枚小小水龙头,扭开,红酒自该处流出。
他取过一只纸杯盛满,“喝一点,味道不错。”
陆月静静看着他,他想说什么?
吉森说:“这便是我,一天工作十六小时,三餐都在外头吃,周末如果没有突发事件,便与子女相聚,看他们功课,陪他们运动,薪水大部分付赡养费,有需要的话,约会女性。”
陆月跳到他身上,腿绕着他的腰,轻轻说:“知道。”
“你没听清楚,公主,你一直说要与我结婚,你可有想到,过的将是这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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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月不明白,“为什么,一百号有的是地方。”
“不,朱因,如果你要嫁我,除了人,什么也不能跟过来。”
陆月搂着他脖子的手臂松下,她不明白。
“朱因,你得放弃陆家一切。”
“为什么?”
“因为我不接受你把陆家一并带来,你是我的妻子,就得在我能力范围内生活;没有私人飞机,没有厨子保姆司机,没有首饰华服。”
陆月不明白,“因为你是大男人?”
“这是我的原则,这件事并无商量余地。”
陆月问:“爱里也有原则?”
“如无坚持,爱消逝得更快。”
陆月忽然发觉记忆中的汤吉森与今日的他有点出入。
“我不会妨碍你工作。”
“你还是不明白,朱因。”
他把她拥在胸前,“我等你长大,就是想你知道,我是一个普通人,我的妻子要为我打理三餐收拾家居整理衣物,甚至协助教导我的子女,那不是你的工作,我不会叫骏马拉柴车,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吉森,夫妇也是不同个体。”
“公主,你不是想结婚,你要的,只是浪漫约会。”
“吉森,你不公平。”
“朱因,我不想欺瞒你。”
陆月泪盈于睫,“我那样爱你,吉森。”
“即使如此,我也不会要你洗刷厨房。”
“吉森,有佣工可以代劳。”
“你会习惯有整队兵服务,那不是我的妻子,那是陆小姐,陆小姐已经成年,她可以随时约会我,我一定即时赴会,你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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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月悲怆,她伏在吉森胸膛,“我要你每晚陪我。”
“那也不难。”
“不准见其他女子。”
吉森微笑,“直至你厌倦。”
“但是,我想与你结婚。”
“朱因,你还未准备好。”
“吉森,像你那样理智做人,有什么滋味?”
“朱因,我是佩枪工作的警务人员。”
陆月走进厨房,再斟一杯廉价红酒,吉森说得对,味道不错,带杜桑子香味,可以当水喝。
吉森把她头发握在手里,轻轻往后拉,叫她仰起脸,“还要我吗?”
陆月赌气,“不要了。”
吉森微笑,“那就不该上门来。”
“吉森,闭嘴。”
他轻轻在她耳边说:“我想这样做已经不知多久,我不知还做不做得来。”他声音越来越低。
那边,在一百号,梅管家急着问手下:“找到朱因没有?”
“电话关掉,不知去向。”
“最后是什么人看到她?”
司机走近,低声说:“我看到朱因与汤吉森一起上车驶走。”
梅管家叹口气,“给我一杯浓咖啡。”
高律师过来,明早宣读遗嘱,适宜否?
“找不到朱因。”
“推迟一天也不要紧,她是否与唐家申一起?”
管家不回答。
高律师明白了,“朱因将成为城里富女之一,又年轻貌美……做她男伴,确实有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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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唐家申又在何处?他接到出版社电话,赶去开会。
老阎跟他说:“家申,大家想与你订一订半年计划。”
唐家申比平时沉默,穿着黑西服,气质沉郁。
他坐下,问要咖啡。
助编低声问:“你有心事?”
老阎咳嗽一声,“这时各位同事心目中想邀请加入标准的作者群。”
每人交上一张写着表示写作人名字的单子。
家申定定神,他一事无成,潦倒半生,再不抓紧这次机会,恐怕一世也就完了。
说什么都先把工作做出来。
他把逐个写作人与同事讨论可能性。
老阎说:“家申是个人才,他对本行了如指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譬如说名记者陈明芳喜宣传,可替她多办茶会,侦探小说作者韩玉婷不谈酬劳,希望获奖,也不是难事,懂得每个人的脾气,容易办事。”
一位助编说:“家父也做这一行,他说他初入出版界之际,徐訏与徐速都还在,他见过他们。”
家申点点头。
肚子饿了,大家叫外卖。
这时,忽然有人找唐家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