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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婵诧异,“是人文科学吗?”
大文微笑,“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吉婵还在猜:“那么,是天文物理?请告诉我,太阳真的只剩下五亿年寿命?”
大文已经离去,真是个可爱的时髦女性,自幼受训:只有专业才是学问,好端端红粉绯绯的小女孩都叫这种俗人教坏,那些人该打一百大板。
过两日,大文对张医生发起牢骚:“从前,女孩子会帮男朋友收拾家居。”
“我把管家借给你,今日女生也要辛勤工作,焉有时间服侍一间公寓。”
“为什么要与男子争长短?”
张医生答:“因为有能力的女子只会寂寥不会悲惨,只会落寞不怕落魄。”
大文说不过张医生。
“拥有学识才能找到优职,然后,赚取合理生活费用,才可以过着有尊严的日子。”
大文噤声。
“敝院院长,七十高龄,独身,短白发,脸上每条皱纹都是智慧结晶,爱穿白色麻布衣裤,喜欢戴银首饰,健康灵活,是我榜样。”
大文突然搞议:“在家带孙儿的婆婆也许稍逊风骚,亦一般可爱可敬。”
张医生笑了,“是的,大文,是的。”
“你不认同。”
“大文,说到你了。”
“又说我,不,不,不说我。”
张医生觉得好笑,“何等孩子气。”
大文微笑,“这是我的福气,只有你还不曾放弃我。”
“胡说,司徒与端木医生也一样爱护你。”
大文说:“那我就放心了。”
“放完假,也该有点打算了。”
大文回答,“我对人生更加困惑,有些胚胎根本没有机会存活,也有婴儿很快离开人世,但又有不少百岁老人。”
“大文,你在参悟人生?”
“不不不,我只是感叹。”
“所以,每活一天,都要积极。”
大文答:“我也很积极,积极不进取。”
张医生嗤一声笑出来。
“不,大文,我爱你,不会更多,也不会更少,更不会勉强你,但我必须以我所知最好的道路知会你。”
大文点头。
“回到本市,有何打算?”
“找一份工作,以后,每做一年,旅行半年,下次,到南美洲去,得先学几句西语。”
张医生含笑,对华人来说,这叫游离浪荡,不务正业,华人吃惯苦,觉得生活应当受折磨,若非如此,会得内疚。
“你想到何处工作?”
大文微笑不语。
张医生不想问得太多,“有空来看我,我一年比一年寂寞,放假不知找谁,也不知该去何处。”
看,每个人都有烦恼。
大文花了一整天清洁家居,露台花草干枯,需要好好修理,大文在市集买了一大束姜兰,插在瓶子里,顿时满室芬芳,淡淡幽香。
他并没有与中申银庄旧同事联络,他打开报纸聘人栏,寻找新工作。
“新庄地产建筑公司诚聘信差,中学毕业程度,具一年工作经验,薪优,有升级机会”……
就是他好了,大文用红笔圈起。
人事部主管接见他,她桌子上放着名字牌,她叫孔泉。
如今社会上各式岗位都有女性担任。
她年纪不会比大文大很多,但是已经是社会中坚分子。
她认真地对大文说:“我看过你的履历,你的工作态度极佳,前任雇主非常嘉奖,这次,你申请信差工作,似乎是屈就。
大文忙说:“啊,没有问题。”
“敝公司有职员培训计划,十分实用,你或者会有兴趣,我们有水喉、电线及扎铁工程课程,每种为期三个月,学毕之后,可担任见习助手工作,你可愿意一试?”
大文恭敬地说:“请问,信差一职可还有空位?”
孔泉叹口气,“你情愿做信差?”
“正是。”
“请问你几时可以上工?”
“明早九时正。”
“很好,你已获录用,你可以到二楼许小姐处领取制服,明早八时到三楼信差服务处报到。”
“谢谢你孔小姐。”
孔小姐秀丽面孔上露出惋惜的样子。
大文并不在乎。
他到二楼见到许小姐,这位小姐年纪与体积都大得多,可是对陈大文也十分和气。
大文在若干文件上签了名字,领取两套深蓝色制服,看到袋口上有新庄工程字样。
许小姐说:“收发处在三楼,请跟我来。”
新庄建筑公司十分实在,并无金碧辉煌装修。
他跟着许小姐上楼,发觉收发部众人忙成一片。
许小姐问:“什么事?”
“哎呀,工务局把一大堆图则发还,不知怎地弄乱了号码,如今不知如何认领。”
大文见同事如此烦恼,轻轻说:“我可否帮忙?”
他取出电子手帐簿,把图则名称迅速一张张登记,然后对牢原有名单,逐张取销。
他说:“数目全对没错,请在此签收。
他一边把手账记录转进电脑,完成手续。
许小姐发呆,立刻说:“大文,你速速换上制服,今日就开始担任主管,各位,这是大文哥。”
同事们嗡嗡声发表议论。
大文三来隔日才上工,却有需要即日开始。
他发觉新庄同事与当年英龙诸人十分相似,他只管低头做妥他自己的事就好,他人面色如何,根本不必理会,他不求飞黄腾达,人家也就无可奈何。
数天下来,平安无事。
大文十分感慨,不需很久,他又会成为老同事。
一天早上,他回到办公室,只见有人背着他坐在他的座位上。
大文不禁好笑,一个信差的座位也有人争,争得到也不过是上上落落送信。
同事们乐不可支,挤眉弄眼,一心等待看好戏,谁输了他们都一样高兴。
大文看到那人头发斑白,分明已过中年,而且,背影有点熟悉,这是谁,莫非是——
那老头背着大文发话:“谁是新主管,为啥霸着我的座位?我不过放了几日假,有人给我下马威?”
大文一听那声音,惊喜交集,他脱口喊出来:“刘伯!”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那白头人回过头来,也呆住,“阿文。”
他站起来,一老一小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臂,激动地异口同声说:“你怎么在这里?”
同事见他们是老相识,而且很明显是朋友不是敌人,一场好驱代为乌有,扫兴地一哄而散。
“刘伯,你好吗?”
他虽然声若洪钟,却着实苍老不少,可是身体仍然扎壮,听得大文如此问,不禁唉声叹气。
大文问:“怎么了?”
刘伯欲语还休,大文斟出香浓咖啡。
刘伯这才搔搔白头:“其实三句话也说得清楚……我领了退休金回到乡间,有人向我提亲,对方才廿多岁,我一看十分喜欢,结果半年后,人财两失。”
大文先是瞪大双眼,随即觉得好笑,“啊,刘伯,凼仔浸蛟龙。”他忍不住嘻一声。
刘伯悻悻,又再叹气,“幸亏还有小笔存款在本市,我只得重出江湖。
大文一直拍他肩膀。
“你呢,说说你的故事,大文,你怎么离开英龙?”
“英龙现在叫中申了,这间新公司也有问题。”
“大文,你仍然甘心做信差。”
大文微笑,“被你说中。”
“大文,那班女孩子呢?”
“哦,她们,有些结婚,有些转工,有些到外地发展,像所有朋友一般,长大,各散东西,不复联络。”
刘伯点点头,“她们个个都可爱。”
大文问:“你在新庄做了多久?”
“三个月。”
大文说:“刘伯你永远是我尊重的长辈,你喜欢坐这里我让给你。”
刘伯哈哈大笑,“大文你最最大方。”
大文凝视他,“刘伯,是你吧。”
刘伯一怔,“你说什么,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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