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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所有女孩(30)



杏婵诧异,“是人文科学吗?”

大文微笑,“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吉婵还在猜:“那么,是天文物理?请告诉我,太阳真的只剩下五亿年寿命?”

大文已经离去,真是个可爱的时髦女性,自幼受训:只有专业才是学问,好端端红粉绯绯的小女孩都叫这种俗人教坏,那些人该打一百大板。

过两日,大文对张医生发起牢骚:“从前,女孩子会帮男朋友收拾家居。”

“我把管家借给你,今日女生也要辛勤工作,焉有时间服侍一间公寓。”

“为什么要与男子争长短?”

张医生答:“因为有能力的女子只会寂寥不会悲惨,只会落寞不怕落魄。”

大文说不过张医生。

“拥有学识才能找到优职,然后,赚取合理生活费用,才可以过着有尊严的日子。”

大文噤声。

“敝院院长,七十高龄,独身,短白发,脸上每条皱纹都是智慧结晶,爱穿白色麻布衣裤,喜欢戴银首饰,健康灵活,是我榜样。”

大文突然搞议:“在家带孙儿的婆婆也许稍逊风骚,亦一般可爱可敬。”

张医生笑了,“是的,大文,是的。”

“你不认同。”

“大文,说到你了。”

“又说我,不,不,不说我。”

张医生觉得好笑,“何等孩子气。”

大文微笑,“这是我的福气,只有你还不曾放弃我。”

“胡说,司徒与端木医生也一样爱护你。”

大文说:“那我就放心了。”

“放完假,也该有点打算了。”

大文回答,“我对人生更加困惑,有些胚胎根本没有机会存活,也有婴儿很快离开人世,但又有不少百岁老人。”

“大文,你在参悟人生?”

“不不不,我只是感叹。”

“所以,每活一天,都要积极。”

大文答:“我也很积极,积极不进取。”

张医生嗤一声笑出来。

“不,大文,我爱你,不会更多,也不会更少,更不会勉强你,但我必须以我所知最好的道路知会你。”

大文点头。

“回到本市,有何打算?”

“找一份工作,以后,每做一年,旅行半年,下次,到南美洲去,得先学几句西语。”

张医生含笑,对华人来说,这叫游离浪荡,不务正业,华人吃惯苦,觉得生活应当受折磨,若非如此,会得内疚。

“你想到何处工作?”

大文微笑不语。

张医生不想问得太多,“有空来看我,我一年比一年寂寞,放假不知找谁,也不知该去何处。”

看,每个人都有烦恼。

大文花了一整天清洁家居,露台花草干枯,需要好好修理,大文在市集买了一大束姜兰,插在瓶子里,顿时满室芬芳,淡淡幽香。

他并没有与中申银庄旧同事联络,他打开报纸聘人栏,寻找新工作。

“新庄地产建筑公司诚聘信差,中学毕业程度,具一年工作经验,薪优,有升级机会”……

就是他好了,大文用红笔圈起。

人事部主管接见他,她桌子上放着名字牌,她叫孔泉。

如今社会上各式岗位都有女性担任。

她年纪不会比大文大很多,但是已经是社会中坚分子。

她认真地对大文说:“我看过你的履历,你的工作态度极佳,前任雇主非常嘉奖,这次,你申请信差工作,似乎是屈就。

大文忙说:“啊,没有问题。”

“敝公司有职员培训计划,十分实用,你或者会有兴趣,我们有水喉、电线及扎铁工程课程,每种为期三个月,学毕之后,可担任见习助手工作,你可愿意一试?”

大文恭敬地说:“请问,信差一职可还有空位?”

孔泉叹口气,“你情愿做信差?”

“正是。”

“请问你几时可以上工?”

“明早九时正。”

“很好,你已获录用,你可以到二楼许小姐处领取制服,明早八时到三楼信差服务处报到。”

“谢谢你孔小姐。”

孔小姐秀丽面孔上露出惋惜的样子。

大文并不在乎。

他到二楼见到许小姐,这位小姐年纪与体积都大得多,可是对陈大文也十分和气。

大文在若干文件上签了名字,领取两套深蓝色制服,看到袋口上有新庄工程字样。

许小姐说:“收发处在三楼,请跟我来。”

新庄建筑公司十分实在,并无金碧辉煌装修。

他跟着许小姐上楼,发觉收发部众人忙成一片。

许小姐问:“什么事?”

“哎呀,工务局把一大堆图则发还,不知怎地弄乱了号码,如今不知如何认领。”

大文见同事如此烦恼,轻轻说:“我可否帮忙?”

他取出电子手帐簿,把图则名称迅速一张张登记,然后对牢原有名单,逐张取销。

他说:“数目全对没错,请在此签收。

他一边把手账记录转进电脑,完成手续。

许小姐发呆,立刻说:“大文,你速速换上制服,今日就开始担任主管,各位,这是大文哥。”

同事们嗡嗡声发表议论。

大文三来隔日才上工,却有需要即日开始。

他发觉新庄同事与当年英龙诸人十分相似,他只管低头做妥他自己的事就好,他人面色如何,根本不必理会,他不求飞黄腾达,人家也就无可奈何。

数天下来,平安无事。

大文十分感慨,不需很久,他又会成为老同事。

一天早上,他回到办公室,只见有人背着他坐在他的座位上。

大文不禁好笑,一个信差的座位也有人争,争得到也不过是上上落落送信。

同事们乐不可支,挤眉弄眼,一心等待看好戏,谁输了他们都一样高兴。

大文看到那人头发斑白,分明已过中年,而且,背影有点熟悉,这是谁,莫非是——

那老头背着大文发话:“谁是新主管,为啥霸着我的座位?我不过放了几日假,有人给我下马威?”

大文一听那声音,惊喜交集,他脱口喊出来:“刘伯!”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那白头人回过头来,也呆住,“阿文。”

他站起来,一老一小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臂,激动地异口同声说:“你怎么在这里?”

同事见他们是老相识,而且很明显是朋友不是敌人,一场好驱代为乌有,扫兴地一哄而散。

“刘伯,你好吗?”

他虽然声若洪钟,却着实苍老不少,可是身体仍然扎壮,听得大文如此问,不禁唉声叹气。

大文问:“怎么了?”

刘伯欲语还休,大文斟出香浓咖啡。

刘伯这才搔搔白头:“其实三句话也说得清楚……我领了退休金回到乡间,有人向我提亲,对方才廿多岁,我一看十分喜欢,结果半年后,人财两失。”

大文先是瞪大双眼,随即觉得好笑,“啊,刘伯,凼仔浸蛟龙。”他忍不住嘻一声。

刘伯悻悻,又再叹气,“幸亏还有小笔存款在本市,我只得重出江湖。

大文一直拍他肩膀。

“你呢,说说你的故事,大文,你怎么离开英龙?”

“英龙现在叫中申了,这间新公司也有问题。”

“大文,你仍然甘心做信差。”

大文微笑,“被你说中。”

“大文,那班女孩子呢?”

“哦,她们,有些结婚,有些转工,有些到外地发展,像所有朋友一般,长大,各散东西,不复联络。”

刘伯点点头,“她们个个都可爱。”

大文问:“你在新庄做了多久?”

“三个月。”

大文说:“刘伯你永远是我尊重的长辈,你喜欢坐这里我让给你。”

刘伯哈哈大笑,“大文你最最大方。”

大文凝视他,“刘伯,是你吧。”

刘伯一怔,“你说什么,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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