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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伯说:“阿文要学的还有很多。”
同事们笑,“对,学怎样给人戴帽子、穿小鞋。”
这次,连大文都笑起来,你看,没出息、没负担、没压力,多高兴。
这个时候,各层职员开始认识这勤快的年轻信差,有急件的时候,他会特地走一趟,即时把它送到收件人手中。
一个女主管为此十分感激,把一只红苹果塞到他手中,“阿文,赏你。”
苹果香甜多汁,大文边吃边完成任务。
他时时浏览各层楼风景,只见年轻人个个忙得头也抬不起来,有做不完的工夫,只偶然站在茶水间稍作逗留偶尔聊天。
有女职员请他换上新蒸馏水瓶,检查卡住纸的打印机,他都不介意做额外服务,渐渐女孩都喜欢他:“阿文来了,文哥早。”呵,已经有尊称了,“阿文,请替我换颜料液”,“我的顶灯坏了,工程部已放下新光管,可是明天才有工人”……
这些,不过举手之劳,三两分钟就做妥,不知恁地,大机构各部门公文来往:申请、签署、批准、再签名,起码三四个工作日。
大厦并无工会,因此大文并无收到任何投诉。
渐渐连男职员也喜欢他,“阿文,抽时间帮我买彩券,这是本期号码”,是最常见要求。
一次,中了安慰奖五千元,大文把彩券取出奉上,大家都惊异纳罕:怎么会有这样老实人,上回有信差死口不认有人叫他买中奖号码,事情不了了之。
暗红渍子
那是一个星期五早上,大文经过大堂,看到一群高级职员议论纷纷,声音很低,嗡嗡声,不知说些什么。
半晌,人事部的王子晴匆匆来了,他们吩咐她几句,大文在一边听到“真麻烦”三字。
王子晴仰起头看看三楼高的围栏,大堂设计十分漂亮特别:椭圆形的大理石拼花地板,高达三楼的天花板上有数盏晶光灿烂的水晶灯,站在围栏边可以看到大堂入口进出情况,围栏内也是办公室。
一会儿,清洁工人来了,努力洗刷大理石地板。
大文看到大理石上有大滩暗红色渍子。
他去忙他的工作。
中午,听见同事说:“又来了。”
“每逢这个日子,血渍必定涌现。”
大文愣住,血渍?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女孩怨魂不息。”
“也难怪,才二十一岁,深夜自三楼围栏跳下来,头先着地,脖子折断,第二天早上管理员打开大门才发现她,刘伯知道这件事,他亲眼目睹。”
刘伯不出声。
“七年了,年年到了这个日子,大理石地面便涌出血渍,每年,洗都洗不掉,往往要把大理石撬起换过。”
大文瞪大双眼,浑身寒毛刷一下竖起。
刘伯低头阅报,不发一言。
大文不敢提问。
(三)
(前文提要:大文工作勤快,很快得到各同事的信任。一天,他经过大堂,看到大理石上有大滩红色渍子,原来七年前女职员骆倩莹因被推广部的庄某抛弃,自三楼围栏跃下身亡,此后有人每年用红酒弄污地板,人事部的王子晴猜想有人要提醒当事人内疚。)
“士农工商,各有各发展,可是那样想?”
王子晴年纪并不比他大很多,可是语气象个大姐,十分亲切,大文对她好感。
这时,大堂最后一盏水晶灯也熄灭,环境有点阴森。
王子晴抚抚双臂,“走吧。”
周末,大文到图书馆,阅读英龙按揭公司资料,发觉它的推广十分积极,故此业务发展迅速,扬言可为小投资者在地产及其他发展项目中获取至高回报,英龙的口号是“何必收零利息!”广告宣传铺天盖地。
大文又查阅报纸档案,看到骆倩莹新闻,只得小小百来字,在当日新闻版下端,可是,记者找到一张报名照,相片内的骆倩莹年轻秀丽。
大文在小食部买一枝冰棒,坐在附近花园里慢慢吃完,然后缓缓步行回家。
这个相貌平实剪平头穿白衬衫卡其裤的年轻人一个人住在半山一所旧房子里,因没有救火车通路,故此不能改建,老住客永享业权。
大文推开大门进屋,客厅只有两张白布套的老沙发,这种款式最近又开始流行,看上去只觉别致,宽敞客厅通向露台,整个蔚蓝色南中国海映进室内,叫人精神一振,地下一株百年影权婆娑的伞状碎叶直探到栏杆,艳红色花朵摇曳。
大文坐在椅子里沉思。
他走进书房,那又是另外一个世界,各式各样书本叠满书架,电子设备一应俱全,大文熟练查看电邮,处理帐单。
他抬头看到案上照片放歪了一点,连忙伸手移正。
照片里有两个人,明显是两兄弟,小的正是大文,那时他只得十六七岁,哥哥的五官相像,可是比他大十岁八岁。
大文轻轻抚摸相框,然后到厨房做三文治。
同事们如知道他一个人住在两千多平方尺的老公寓里会吃惊吧,一个办公室助理,为什么会有优越家境?他一入职就已经叫势利眼看扁。
许多人觉得所有办公室助理出自同一铅版,通常家境欠佳,也不大喜欢读书。
不过,陈大文是例外。
他听一回轻爵士音乐,取起一本小说,那是史丹培克的短篇《珍珠》,然后在他舒服的小床上睡着。
象土皇帝
第二天一早,他又回到英龙大厦去做信差。
大文找到公司内部电话名单,千多名员工,只有一个人姓庄,他叫庄则林,在十楼办公,职位是广告部副主任。
大文送信上去,注意到他坐在窗口位置,独自拥有一间玻璃小房间。
大文经过时他正好探头出来喊:“麦姬,还不进来整理我桌子,小琳,做杯黑咖啡给我。”
我我我,象个土皇帝。
只见他西装笔挺,身形高大,一只手已顺势搭在麦姬肩上,那女孩倒也机灵,立刻乘势滑却。
看样子她们已学得教训,不觉得上司毛手是一种青睐。
大文凝视庄某。
庄氏抬头,对信差说:“有包裹交给小琳好了。”
大文不声不响放下信件。
可是,他顺手取去桌上一件东西,那是庄氏的手提电话。
庄某哪里发觉,他正向小琳发威:“我说黑咖啡,我没说去糖。”
大文心想,这人如果也有妻儿,他们真是世上最可怜的人。
中午,大文打开那枚手提电话,发觉它设有最新型摄影传真功能,他已知道该怎么做。
他用它拍摄许多照片。
然后,把照片电邮到全公司私人电脑,接着,把电话放回庄氏办公桌上。
麦姬叫住他:“文哥,这里有封急件。”
大文点头接过,一转头,看到小琳在一旁饮泣。
麦姬见大文有询问神色,轻轻说:“小琳皮薄。”
大文又颔首。
麦姬自嘲:“不比我,出来足足工作三年,红黄蓝白黑,什么颜色都见过,练得一身水牛皮,不痛不痒。”
另外一个女孩子过来问:“什么事?”
麦姬悲哀地说:“有人伸手摸小琳胸部。”
“你们这些人应该举报他。”
得到报应
麦姬冷笑,“是吗,报警抑或通知大班?说得不好,还是低级女职员色诱上司企图升职,或是,搞得登上报纸头条,臭名四播,以后怎样做人?”
“总不能哑忍。”
麦姬却认真的说:“我信恶人有恶报,各人头上一片天,过头三尺有神明,人欺天不欺。”
“等天收他?多么渺茫。”
麦姬肯定:“快了。”
她过去安慰小琳,再抬头,发觉信差早已经离去。
那天下午四点半,接近下班时分,整幢办公大楼轰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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