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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量问:“你读佛洛伊德?”
“我是容的信徒。”
他们在车厢亲密,中年司机见怪不怪,但也忍不住微笑。
至于内疚,那是真的。
杨雅量已抽空在大学附近物色了一个小小单位做为工作室。
有时她真不想回家,想有个地方歇脚,独自听一回轻俏地爵士音乐,喝杯啤酒,回到未婚时自由自在。
英俊浪漫的大丹婚后比任何普通男人都像一个丈夫,管妻甚严,规矩多多,每天又起码有十个小时在办公室。
雅量一直想,或许她也有责任,是她不够投入,是她不擅表达内心思想,为着挽救这段婚姻,她必须更加努力。
雅量并没有把那小小休息处告诉丈夫。
她置了简单家具及一部自行车,在单人床上午睡,特别稳当。
那天下午无课,天气炎热,雅量在公主坟地铁站上来,逛复兴路,忽然想见一见大丹。
她未经通知就往大使馆,秘书连忙迎上,“华顿太太,华顿先生在开会,我马上去通报。”
不知怎地,雅量也紧跟着进私人办公室。
尼可莱耶看到妻子忽然找上门来,有点惊喜,他站起来,“各位同事,给我十分钟。”
他的下属退出,秘书轻轻关上门。
“你怎么来了?”
“对不起我没有预约。”
“雅量你毋须与我约时间,有什么事?”
雅量紧紧贴紧他,“我来找你亲热。”
她出了一身汗,身上还气呼呼,她丈夫低声说:“我还要与他们开会,雅量,最近你心神恍惚,何故?”
雅量双臂缠住他腰身。
“唉,”他忽然想起:“你可是怀孕?”
雅量叹口气,“不。”
“我今天尽早回家,我们慢慢谈。”
雅量只得松开他。
同从前是不能比了,早两年要是她会到办公室找他,他决不轻易放她走,现在,她是他正式妻子。
他看着她晒红的脸颊,“雅,你真好看。”
雅量答:“大丹,你也是。”
美是很主观的一件事,品藻有一次说:“旁人都说雅量漂亮,我们与她自幼一起长大,根本不觉她有什么特别,无论长得如何,朋友即是朋友。”
雅量一个人回家,大丹并没有准时,他一直开会延到八时才疲倦不堪地由司机载回,叫厨子替他做一碟素冷面。
雅量不去骚扰他,任他在书房做到深夜。
她在读世说新语,看到任诞四七,王子猷雪夜访戴安道,经宿而至,造门不前而返:“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那种意境,十分动人。
尼可莱耶进来问:“情绪平稳些没有?”
雅量不语,终于想到她了。
“你有心事?可以对我说。”
雅量轻轻坐到他身上。
他笑,“亲热绝对可使我们的压力暂时释放,可是归根究底,还是要找到问题根源。”
“我不习惯这种生活,我觉得困身。”
“雅,你不能一辈子像匹野马。”
“你,你是驴子。”
“你如此浮躁不安,一定有原因,这不像你,你一向冷冷,应付难关是你看家本领。”
雅量忽然说:“世上关系最亲密地,莫如夫妇了吧。”
他想一想,“不,是母子。”
“母亲与孩子?”
“只是母子,不是母女,试想想,胎儿因交配而孕育,在母体近年,出生之后,又靠母乳维生,性别不同,却如此性欲亲密,他是独立个体,身内却有母系基因,那种亲密,无可比拟。”
“你说得对。”
“我还清晰记得紧紧搂住母亲入睡温馨情形。”
雅量微笑,“所以你好色。”
“雅量,你或者不信,我只对你如此非礼。”
雅量紧紧贴在他胸前,“你还有一篇演讲词要写。”
“正是。”
过两日,他早下班,打开车门,看到雅量在车厢等他。
他有点感动,“接我下班?”
“我想早些见到你。”
“雅量,何故?”
雅量深深吻他,像是时间不多,要尽量争取,又似一对偷情男女,任何机会都不放过,表现不是热情而是哀伤。
他握住她的手,“雅量,你情绪异常,可要休息?”
雅量不置信问:“丹麦人你拒绝我?”
他吩咐司机回家。
回到家门他抱起她进屋,用脚踢开房门,两个一起压在床上,他问她:“女人,你到底想怎样?”
雅量笑起来,眉毛角挑一下,他看到说:“你的眼神这时最最狐媚。”
雅量低声说:“大丹,我要你知道我爱你。”
他叹气,“在你离开有财有势地赫佐家族之后我已知道这点,我只是一个白领,我入不敷出。”
雅量不以为然,“尼克,那不正确,你外形俊朗,无人能及,你精通五国语言,才华出众,你十分富有。”
他啊一声,“雅量,你知道如何讨好丈夫,你太夸奖我。”
“晚上英使馆宴会,我与你同往。”
他意外惊喜,“你一向不喜晚宴,免得过就免。”
“我先更衣。”
雅量破格穿上一件明黄色软缎袍子,这本来是皇帝才能穿的颜色,亮丽照人,袍子领口微微翻下,却又不全是元宝领,沿襟绣着连串齐白石的墨虾,十分别致。
尼可莱耶在床上盹着,雅量走近凝视丈夫。
他胸前汗毛聚集在左边,像雅量手掌大小,金光闪闪,雅量一时淘气,嬉戏伸手搣他汗毛掐他乳尖。
他惊醒呻吟:“救命,女人,你要我的命还是怎地。”
她压到他身上,“你是我丈夫,我拥有你身体。”
两个人都笑不可抑。
在生活巨大压力下,也只有她可以叫他笑,他至爱她这点。
他看着她,“教授,你漂亮极了。”
“谢谢你,大使。”
在车里他问:“你仍然每天游泳?”
“有时间便去大学泳池,方便。”
“温水还是冷水?”
“室内海水池,十分舒畅。”
他忽然好奇,“你穿什么泳衣?”
雅量温柔地答:“裸泳。”
“不,教授,说真的。”
“我有一件深灰色鲨鱼衣。”
尼可莱耶放下心来。
那只是一个中型宴会,三十多人,分两桌坐,华顿先生与夫人分开,雅量一看左边名牌,愣住:艾隆赫佐。
还没来得及惊讶,赫佐已经坐下。
他轻轻说:“你与我记忆中一模一样,雅量,你气色好极了。”
雅量有点惆怅,他分明知道她会出现,故意叫主人家安排座位,他还记得她。
当下雅量客气地说:“什么风把你吹到京城。”
“我来做生意呀。”
当然,古时丝绸之路那样难走,都有商人冒险远征。
他轻轻问:“那就是你的华顿先生?”
雅量点点头。
“你甩掉我就是为着他?”
“赫佐先生,请好好享用晚餐。”
他叹口气,低头说:“我一直想念你。”
雅量忽然笑,她看着清朗卷发穿着考察汤福特西服的旧男友,“不,你才没有。”
“我已心碎。”
雅量缓缓说:“男人没有心,男人不过有一团负责泵血循环全身的肌肉。”
“你还是那个杨雅量。”
“谢谢你。”
两人都没有吃头盘,侍者把碟子撤走又传上主菜。
赫佐看着那块半冷白灼鱼肉,轻轻说:“雅,带我去吃香滑热辣大卤面。
“赫佐,我丈夫就坐在那里。”
“雅,跟我走,我不计较过去,你也不必入教,我们像情人般住一起。”
她忍不住按住他的手。
这个时候他身边的一位英国太太不住问他有关宝石的资料,他不耐烦地回答:“所有知识,都可在网页上查询。”他问雅量说:“我放弃这顿饭,我与你到露台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