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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芬郡奶油(17)



雅量问:“你读佛洛伊德?”

“我是容的信徒。”

他们在车厢亲密,中年司机见怪不怪,但也忍不住微笑。

至于内疚,那是真的。

杨雅量已抽空在大学附近物色了一个小小单位做为工作室。

有时她真不想回家,想有个地方歇脚,独自听一回轻俏地爵士音乐,喝杯啤酒,回到未婚时自由自在。

英俊浪漫的大丹婚后比任何普通男人都像一个丈夫,管妻甚严,规矩多多,每天又起码有十个小时在办公室。

雅量一直想,或许她也有责任,是她不够投入,是她不擅表达内心思想,为着挽救这段婚姻,她必须更加努力。

雅量并没有把那小小休息处告诉丈夫。

她置了简单家具及一部自行车,在单人床上午睡,特别稳当。

那天下午无课,天气炎热,雅量在公主坟地铁站上来,逛复兴路,忽然想见一见大丹。

她未经通知就往大使馆,秘书连忙迎上,“华顿太太,华顿先生在开会,我马上去通报。”

不知怎地,雅量也紧跟着进私人办公室。

尼可莱耶看到妻子忽然找上门来,有点惊喜,他站起来,“各位同事,给我十分钟。”

他的下属退出,秘书轻轻关上门。

“你怎么来了?”

“对不起我没有预约。”

“雅量你毋须与我约时间,有什么事?”

雅量紧紧贴紧他,“我来找你亲热。”

她出了一身汗,身上还气呼呼,她丈夫低声说:“我还要与他们开会,雅量,最近你心神恍惚,何故?”

雅量双臂缠住他腰身。

“唉,”他忽然想起:“你可是怀孕?”

雅量叹口气,“不。”

“我今天尽早回家,我们慢慢谈。”

雅量只得松开他。

同从前是不能比了,早两年要是她会到办公室找他,他决不轻易放她走,现在,她是他正式妻子。

他看着她晒红的脸颊,“雅,你真好看。”

雅量答:“大丹,你也是。”

美是很主观的一件事,品藻有一次说:“旁人都说雅量漂亮,我们与她自幼一起长大,根本不觉她有什么特别,无论长得如何,朋友即是朋友。”

雅量一个人回家,大丹并没有准时,他一直开会延到八时才疲倦不堪地由司机载回,叫厨子替他做一碟素冷面。

雅量不去骚扰他,任他在书房做到深夜。

她在读世说新语,看到任诞四七,王子猷雪夜访戴安道,经宿而至,造门不前而返:“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那种意境,十分动人。

尼可莱耶进来问:“情绪平稳些没有?”

雅量不语,终于想到她了。

“你有心事?可以对我说。”

雅量轻轻坐到他身上。

他笑,“亲热绝对可使我们的压力暂时释放,可是归根究底,还是要找到问题根源。”

“我不习惯这种生活,我觉得困身。”

“雅,你不能一辈子像匹野马。”

“你,你是驴子。”

“你如此浮躁不安,一定有原因,这不像你,你一向冷冷,应付难关是你看家本领。”

雅量忽然说:“世上关系最亲密地,莫如夫妇了吧。”

他想一想,“不,是母子。”

“母亲与孩子?”

“只是母子,不是母女,试想想,胎儿因交配而孕育,在母体近年,出生之后,又靠母乳维生,性别不同,却如此性欲亲密,他是独立个体,身内却有母系基因,那种亲密,无可比拟。”

“你说得对。”

“我还清晰记得紧紧搂住母亲入睡温馨情形。”

雅量微笑,“所以你好色。”

“雅量,你或者不信,我只对你如此非礼。”

雅量紧紧贴在他胸前,“你还有一篇演讲词要写。”

“正是。”

过两日,他早下班,打开车门,看到雅量在车厢等他。

他有点感动,“接我下班?”

“我想早些见到你。”

“雅量,何故?”

雅量深深吻他,像是时间不多,要尽量争取,又似一对偷情男女,任何机会都不放过,表现不是热情而是哀伤。

他握住她的手,“雅量,你情绪异常,可要休息?”

雅量不置信问:“丹麦人你拒绝我?”

他吩咐司机回家。

回到家门他抱起她进屋,用脚踢开房门,两个一起压在床上,他问她:“女人,你到底想怎样?”

雅量笑起来,眉毛角挑一下,他看到说:“你的眼神这时最最狐媚。”

雅量低声说:“大丹,我要你知道我爱你。”

他叹气,“在你离开有财有势地赫佐家族之后我已知道这点,我只是一个白领,我入不敷出。”

雅量不以为然,“尼克,那不正确,你外形俊朗,无人能及,你精通五国语言,才华出众,你十分富有。”

他啊一声,“雅量,你知道如何讨好丈夫,你太夸奖我。”

“晚上英使馆宴会,我与你同往。”

他意外惊喜,“你一向不喜晚宴,免得过就免。”

“我先更衣。”

雅量破格穿上一件明黄色软缎袍子,这本来是皇帝才能穿的颜色,亮丽照人,袍子领口微微翻下,却又不全是元宝领,沿襟绣着连串齐白石的墨虾,十分别致。

尼可莱耶在床上盹着,雅量走近凝视丈夫。

他胸前汗毛聚集在左边,像雅量手掌大小,金光闪闪,雅量一时淘气,嬉戏伸手搣他汗毛掐他乳尖。

他惊醒呻吟:“救命,女人,你要我的命还是怎地。”

她压到他身上,“你是我丈夫,我拥有你身体。”

两个人都笑不可抑。

在生活巨大压力下,也只有她可以叫他笑,他至爱她这点。

他看着她,“教授,你漂亮极了。”

“谢谢你,大使。”

在车里他问:“你仍然每天游泳?”

“有时间便去大学泳池,方便。”

“温水还是冷水?”

“室内海水池,十分舒畅。”

他忽然好奇,“你穿什么泳衣?”

雅量温柔地答:“裸泳。”

“不,教授,说真的。”

“我有一件深灰色鲨鱼衣。”

尼可莱耶放下心来。

那只是一个中型宴会,三十多人,分两桌坐,华顿先生与夫人分开,雅量一看左边名牌,愣住:艾隆赫佐。

还没来得及惊讶,赫佐已经坐下。

他轻轻说:“你与我记忆中一模一样,雅量,你气色好极了。”

雅量有点惆怅,他分明知道她会出现,故意叫主人家安排座位,他还记得她。

当下雅量客气地说:“什么风把你吹到京城。”

“我来做生意呀。”

当然,古时丝绸之路那样难走,都有商人冒险远征。

他轻轻问:“那就是你的华顿先生?”

雅量点点头。

“你甩掉我就是为着他?”

“赫佐先生,请好好享用晚餐。”

他叹口气,低头说:“我一直想念你。”

雅量忽然笑,她看着清朗卷发穿着考察汤福特西服的旧男友,“不,你才没有。”

“我已心碎。”

雅量缓缓说:“男人没有心,男人不过有一团负责泵血循环全身的肌肉。”

“你还是那个杨雅量。”

“谢谢你。”

两人都没有吃头盘,侍者把碟子撤走又传上主菜。

赫佐看着那块半冷白灼鱼肉,轻轻说:“雅,带我去吃香滑热辣大卤面。

“赫佐,我丈夫就坐在那里。”

“雅,跟我走,我不计较过去,你也不必入教,我们像情人般住一起。”

她忍不住按住他的手。

这个时候他身边的一位英国太太不住问他有关宝石的资料,他不耐烦地回答:“所有知识,都可在网页上查询。”他问雅量说:“我放弃这顿饭,我与你到露台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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