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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楣轻轻同父亲说:"满意否?"
宦兴波点点头。
宦太太在一旁轻轻说:"所以我一直说,对亲家讲的是人品,不是身家。"
宦楣站在门口迎宾,梁小蓉出现的时候她惊喜的迎出去与她握手,小蓉独个儿来,而且消瘦得多,她们俩没有讲话,紧紧握手,她逗留一会儿便离去。
宦楣觉得心安理得,脸上的微笑自然得多。
冉镇宾踏上斜坡来的时候,身边没有女伴,宦楣心中一叠声庆幸。
冉镇宾:"宦翁呢?"
宦楣抬起头四下张望,果然,找不到父亲的踪迹,也不在意,她看到母亲正与自由的兄嫂寒暄。
宾客差不多到齐,花园有点挤,宦楣全神贯注的在人群中周旋,并不觉得累,但新鞋永远轧脚,是不争的事实。
上半场已过,宦楣决定回屋里换鞋。
经过厨房看到巧克力蛋糕,忍不住坐下舒舒脚筋饱一下口福。
刚在这个时候,宦兴波推门而入,宦楣叫声"爸爸",才看到父亲身边跟着四名大汉,皆穿深色西装,脸色沉着。
宦楣只见父亲面如土色,不禁站起来问:"你们是谁,为何挟持家父?"
他们并不理会宦楣,只是对宦兴波说:"宦先生,请你跟我们自后门走。"
宦楣急了,赤脚跟上去,"爸爸,你上哪里去?"
她拉住父亲衣角不放。
一位大汉转过头来,以比较温和的语气说:"宦小姐,令尊协助我们调查一些事情,稍后即返。"
宦楣脸色转得煞白,"调查什么?"
"眉豆,让他们走。"
宦楣一转头,见是邓宗平。
"你来了,"她嚷,"快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人是谁?"宦楣硬是挡在众人面前,不肯让路。
其中一位大汉不耐烦,"小姐,速速让开,否则告你阻差办公。"
宦楣犹如被人兜头兜脑浇了一盆冰水,通体生凉,牙关打战,"你们,你们是——"
宦兴波的声音非常疲倦但仍然维持镇静,"眉豆,快让开。"
邓宗平挺身而出,"诸位,我是宦兴波先生的律师。"
宗平尾随他们而出。
宦楣一直追上去,看着父亲被四个人推上一辆车子。
邓宗平回头劝说:"眉豆,你且回去,有我在,请放心。"
宦楣看着宗平,已乱的心总算得到一点依归。
只见两架车子直驶下山坡,绝尘而去。
园子里参加酒会的宾客并没有看见这一幕,只除了一个人,他是冉镇宾,他目击宦兴波被带走,扬一扬左边的眉毛,随即离去。
宦楣回到厨房,发觉双手不停颤抖,连忙取过一杯烈酒灌下肚子。
"你在这里。"
宦楣抬起头,"上游。"她几乎没瘫痪。
聂上游过来扶住她,"快坐下,你脚底流血。"
"他们把父亲带走,"宦楣抓住上游的肩膀,"为什么?"
聂上游用毛巾拭干净她足底伤口,找到急救箱,替她敷药,"割得很深,我替你召医生来打破伤风针。"
"你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回答我。"
聂上游沉默一会儿,终于说:"眉豆,那四个人是警方商业调查科人员。"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件事。"她跳起来。
"坐下!"
宦楣呆呆坐下。
"这件事你无能为力,不如静待其变。"
宦晖推开厨房门,"你们在这里偷东西吃?父亲呢,大家等他致词呢。"
宦楣瞪着兄弟,"毛豆,你是知道的,你一直知道发生什么事,"她扑过去,"你瞒得我好苦。"
宦晖抓住妹妹的拳头,"你在说什么?"
"警察,父亲跟了他们走。"
宦晖整张面孔变为死灰,"几时?"
"刚才,十分钟之前。"
"我的天,律师,快找我们的律师。"他比宦楣更乱。
"宗平跟他在一起,宦晖!你听我说,此事不可让母亲知道。"
聂上游提高声音,"两位请静一静。"
宦晖颓然坐下,掩脸痛哭。
"毛豆,毛豆,究竟是什么,你为何哭?"
聂上游轻轻叹息。
宦楣转过来瞪他,"你也知道真相?"
只听到身后有人说:"谢天谢地,找到你们了。"
许绮年走进来,只见她钗乱发散,神色慌张,一把拉住宦晖,"警方在抄钧隆,你最好与我回办公室去。"
宦楣耳边嗡一声,只觉许绮年的声音很远很远,她耳朵接收有问题,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好似不知怎地,误入他人的一个噩梦里。
宦晖如行尸般跟许绮年出去。
宦楣呆了一会儿,跟聂上游说:"我想也不用再瞒什么人了,六点钟新闻会公布一切。"
聂上游不响。
"外边还有一个酒会呢。"
宦楣找到鞋子,巅巍巍踏进去,掠一掠头发,拉一拉衣裳,取出小镜盒,想补一补,但是手抖得无法搽唇膏,她终于放下口红。
聂上游握住她的手。
宦楣抬起头来,轻轻的说:"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作呼啦啦犹如大厦倾。"
聂上游镇定的说:"来,把客人打发掉再说。"
聂上游跟着她走到花园。
宦楣深呼吸一下,不知是她疑心大,还是眼睛出了毛病,只见客人都用惊疑的目光看住她,不住交头接耳絮絮私语,自由天真的迎上来:"客人都说要走,宦伯伯同宦晖呢?"
宦楣知道保护妇孺的责任已经落在她肩膀上,她轻轻同聂上游:"愿意支持我吗?"
聂君一秒钟的犹疑都没有,"永远在你身旁。"
宦楣吸进一口气,拉着自由站门口,"我们送客。"
自由很明显地一怔,但随即服从地与宦楣并肩,与离去的宾客逐一握手。
宦太太过来问:"发生什么事,离散会的时间还有一大截呢?"
宦楣朝聂上游使一个眼色,他连忙把她带到屋内去。
一大堆客人在十五分钟内散得一干二净,他们驾车离去时如逃避一场可怕的瘟疫。
宦楣同自由说:"你好好陪着母亲,我要到钧隆去一次。"
自由点头答允。
宦楣与上游赶到总公司,适逢便装人员把一整箱一整箱打了封条的文件证据搬上车厢。
各路记者高举工具,正猎取镜头,宦楣推开他们,进入大厦。
公司的门一半关住,只容一个人出入。
宦晖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呆若木鸡。
宦楣摘下襟上的花饰,扔在桌上,那朵粉红色的玫瑰,像一切玫瑰一样,只开了一个上午。
许绮年过来,声音呜咽,"眉豆……"
她伏在宦楣的肩膀上。
是,一向只他们宦家去接收查办别人的生意,怎么会料到今日这样的一天。
"宦晖,你可以主持大局吗?"
宦晖目光空洞,像是没有听到妹妹的声音。
聂上游问许绮年:"已经通知法律顾问?"
许绮年点点头。
"一有消息,请他们通知宦府,宦晖,我们回家去。"
宦晖溃不成军,伏在桌子上。
"毛豆,"宦楣蹲下来,"无论这是否一场误会,在这个时刻,我们必须要支持父亲,请站起来。"
许绮年接了电话过来,"眉豆,邓宗平律师找你。"
宦楣连忙接过听筒。
"眉豆,我要你小心听着。"
宦楣眼前发黑,身体要靠着墙壁借力。
"警方现在控告宦兴波讹骗钧隆银行董事、股东、债权人,涉及款项一亿二千四百万美元。"
宦楣紧紧闭上双眼,用手掩住嘴巴,才不致放声尖叫。
"我们现在以五十万现金及一百万人士保外出候审,你且回家等待消息,我办完事立刻与你会合。"
邓宗平一把事实说完,立刻挂了线。
这边厢宦楣两只手簌簌的抖,完全不听话,电话掉在地下,蜷线蠕动两下,像蛇一样,宦楣退后一步,怕它缠上来,咬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