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深深叹口气。

她走到画廊推开门。

玛嘉烈欢喜得跳起来：”什么风把甜豆吹来。“

杏子笑：”我们把钱律师也请出吃茶。“

茶座里人不多也不少。

两位阿姨对座上男人评头品足：”那个已经开始秃发，又需减去三十五磅脂肪，有五十出头了，还目不转睛盯着杏子，可怜。“

”那一个衣着落伍过时，抽着一只大公事包，像古时厨房用品推销员。“

杏子忍不住笑，同她们出来真有趣。

”那一桌两个年轻人呢？“

玛嘉烈看一眼，”这两人需要包养，我尚无资格结交。“

”那个呢？“杏子用尾指示问。

”还不错啦，四十多岁，这是男性回光返照最后一段好时光，不过再过几年，他便要准备退休，倘若没有积蓄，又有家累，日子也难过，我必不惹这种人。“

杏子骇笑，”那还不寂寞丫角终老。“

钱律师说：”靠你陪我们聊天喝茶呀。“

杏子犹豫地说：”说来说去，财政还像是很重要一环。“

两个阿姨相视而笑：”谢天谢地，这孩子的脑卤总算生拢了。“

29

钱律师说：“就因为你的生活费及学费都已经支付，所以才可以自由自由，花三个月时间设计一座建筑物参赛，兼有能力招呼人客，小姐，你每月超支。”

“杏子如此漂亮，又这样豪爽，当然多人追求。”

杏子微弱抗议：“不因我性格可爱？“

这时身边电话响起，杏子查看电讯：”已返办公室，晚上见。“

杏子顿时兴致索然。

玛嘉烈说：”大家都要回去工作。“

茶会结束，杏子回家，这时，同学们从飞机场回来，争着问信封内是什么，为何要等到明朝才拆。

终于金巴莉忍不住揭开信封，看到内容怔住，原来里边是五张来回伦敦飞机票，一页便条说：”各位同学必须在十二月二十一日前往索斯巴利观看巨石群：冬至日出寄景。“

他们都为安德臣的体贴与周到感动。

富利沙说：”将来我们有了能力，也一定要尽力协助后辈。“

事情就这么快决定妥当，佐卫与慎一负责住宿交通，富利沙与金巴莉筹备御寒衣物及摄影器材，杏子兑换英镑。

距离冬至还有几天，杏子提醒他们算准时差。

本来关上门就可以去飞机场，但是现在杏子要向一个人交代。

王治山那天晚上并没有出现。

凌晨时分，他的车子在门口停下，杏子正在书桌前作一项三角测量，听到声响，放下计算机替他开门。

她在路灯下凝视爱人。

没有错，是他，高大英伟，眼神忧郁，她仍然爱他。

”真对不起，“他走近说：”东区海面发现三具手足捆绑浮尸。“

他终于也提及案件，杏子握住他的手。

爱上建筑

他吻她的手，走进屋子，直接到厨房找啤酒。

”你一定饿了，我做了鸡丝凉面。“

他一边吃，一边称赞美味，但是忽然放下筷子，”杏子，你对我无微不至。“

杏子轻轻说：”我乐意招待你。“

”我从未与你外出吃顿饭或看场戏，你一直关在家里等我。“

”学生生涯本来如此，不然怎样打入系主任优异生名单。“

”你到过我公寓，你听到电话留言？“

杏子轻轻说：”我猜想你事忙，抽不出时间到银行，以后，大概需要每月自动转帐，就不会引起不必要误会。“

”这是很好的忠告。“

杏子微笑，”王治山，我要到英国去几天。“

他一怔，”是探访母亲吧？“

杏子忽然有所保留，她不想解释太多，她这样说：”自我七岁起，家父就说‘女儿你要读建筑，将来父女主理一家建筑事物所’，我在十二班主修十一科，其中五科是跃进班，修大学一年学分，我每年是四点生，平均九十二以上，但我并不特别喜欢功课，直至今日，学校鼓励参赛，我像开窍一般，也可以说是遗传因子发作，我终于爱上建筑设计。“

王治山看着她的小脸，”这段日子，你长大许多。“

他忽然露出一丝寂寥。

杏子问：”想念子女？“

他轻轻说：”他们憎恨我。“

”他们有一日会明白过来。“

”他们会像你这般懂事吗？“

”我与他们不同，我自小是个孤儿。“

他拨开她的浓发，”去多久？“

”三天就返，怎样？你有话对家母说？“

他忽然脸红，”杏子你决不会放过我。“

”我也懂得妒忌，嗯，大光明把你头发剪得太短，看上去有点傻气。“

就在这时，政府殓房通知王警司去一次。

这是什么工作？晨曦离开小女友温馨香糯的闺房到冰冷可怕殓房去看浮尸。

索斯巴利

杏子告诉他：”我今日下午起程。“

”我不能送你。“

”我一向独来独往。“

一伙人在航空公司柜位检查护照时才发觉票子是商务客位，大喜过望。

杏子静默。

安德臣不但有能力，而且慷慨。

一路上男生高谈阔论，引来邻座好奇注意，俏丽的机舱服务员探头过来，金巴莉指着富利沙说：”这名已有人认领，余者请便。“

慎一盼望地看着杏子，杏子低声答：”我心悠悠，已有他人。“

杏子靠在他肩上盹着，半夜发觉慎一轻轻吻她。

她睁开双眼，”你一直不甘罢休，慎一，自八年级起你就爱偷窥女生裙底风光，遭家长投诉。“

慎一笑笑答：”我都改过来了，此刻我只爱你一人。“

飞机顺利降落，他们乘公路车进市区，金巴莉喃喃称说希望立刻到购物区逛个痛快，他们在小旅舍落脚，在古式古香的鹰狮兽酒馆痛饮。

杏子看看日历，已是十二月十九日黄昏，明天一早乘旅游车到索斯巴利。

他们往旅游社报名，工作人员说：”各位请准备寒衣，今年特别寒冷，晚间气温降至摄氏零下五度。“

手提电话上有王治山的电讯：”平安抵埠否，请示。“

杏子深觉纳罕，他竟如此旖黏，有甚于她，她微微笑，回覆：”我也想念你。“

佐卫取笑她：”叔叔的电话追上来了，比妈妈还要厉害。“

杏子瞪他一眼。

第二天凌晨他们乘旅游车出发，真没想到那么热闹，车子有许多日韩籍游客，华人却只得他们五名，大家交换姓名电邮，并且各用三分钟说明为什么要到英格兰偏僻地看一堆大石。

王治山又找杏子：”想听你声音。“

慎一冷冷说：”叫阿伯不要骚扰我们。“

杏子走到车尾覆电，可是讯号不足。

摸黑出发，摸黑抵埠，在微弱月影下，离远看到巨石，他们已经屏息。

杏子悄悄关掉电话。

30

整组人随着领队出发，在宽广的草原上像一列蚂蚁。

杏子抬头看到一钩新月，她轻轻在慎一耳边说：“全世界都可以看到地球这唯一的卫星月球，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孩子气。”

愈来愈冷，脚底像结了冰，金巴莉一边叫苦，一边抹去脸上露水，这时杏子把背囊解下，抽出法宝，“来，这是发热暖包，垫在脚下与胸前。”

同行队友纷纷问：“可有多余？”

杏子连忙派发，又给浓缩巧克力。

终于抵达石群，在领队指导下在石影下坐好。

这时杏子只觉人类渺小，还有，他们的纷争与烦恼纯属庸人自扰。

这堆巨石有五千年了。

富利沙喃喃说：“怎样比北极圈还要冷。”他趁机搂紧金巴莉。

就在瑟缩时分，东方露出一丝曙光，说时迟那时快，鲜明橘红色半圆形太阳在地平线探出，它并不刺眼，可是只有十来秒时间，金光似箭般射出，瞬息间直达石群的踵石反射到祭坛石上，洋溢成一片，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