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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花落知多少(53)



我躺在床上,眼泪一直流。我在想,三年的时光,为什么一切都变成这样了。

我走在北京的大街上,满眼的繁华。北京越来越漂亮了。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北京还没这么多华丽的建筑群,现在,满大街都是了,一点也不比深圳上海逊色。

我去公司办了我要办的事情,然后就可以离开了。其实这次回来也主要是以前的公司有事。因为三年前我和陆叙合作的那个设计获奖了。这真是讽刺,我和陆叙的作品等了足足三年才获奖,这好像是一种暗示,我和陆叙之间的一切,都要等到很久之后,才可以了解,可以明白,可以实现。

我在地铁站里看到墙上的广告牌,上面姚姗姗的笑容特别明亮,她现在很红,甚至连我的公司都为她拍过很多平面和很多广告。她有一个很爱他的未婚夫,是个广告界的大老板。她有一个公益广告就是在我们公司做的,她扮演一个充满爱心的使者,对每个人关怀。那个项目是我接的,我制作的时候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很麻木。在那次接触中,姚姗姗告诉我,她说她当初根本就没怀过小北的孩子,一切都是她骗小北的。

我说你现在告诉我有什么意思。

她很得意地笑了,她说没什么,就是告诉你,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你如果还想要的话尽管去找他,他还是很纯洁的。

灯光下姚姗姗很漂亮,的确像个充满爱心的天使。一个幸福的天使。

我转身走进洗手间,过了很久才出来,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是水,别人问我怎么了,我说精神不好,洗了把脸。

我在北京呆了三天就离开了,我没有去找微微,没有去找顾小北。因为我不知道我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会不会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有个词语叫物是人非,这是我见过的最狠毒的词语。

我也没有再去陆叙的墓地,我想,当初我送去的花,也许早就成了尘土,散在天涯各地了。只是我很想知道,那张嵌在墓碑上的照片,有没有变黄,如果有,我想我肯定很难过。因为在我心里,陆叙永远活着,而且永远活得那么年轻,那么好看。

离开的时候我对我妈说,妈,我有了新的男朋友了,快订婚了,下次带回来看你。我妈很高兴,她一直点头,说好,好……我的男朋友叫程少枫,一个学理工的工程师。人很老实,善良。我靠在他肩膀上的时候觉得很平静,没有波澜。不像当初靠着顾小北内心一直狂乱地停不下来,也不像和陆叙在一起时悲欢都那么明显那么起伏。

三月的北京到处都是飘扬的柳絮,扬花,格外好看。

我坐车离开去机场的时候,很安静地在车上睡着了,车窗外是明媚的阳光,照在北京每一条马路上。我觉得一切似乎都是一场梦,那些曾经鲜活的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我的生活,在深圳,在我安定的男朋友身边。这场梦我做了二十年。梦里我和一些人从幼儿园手拉手地走到了大学,然后突然有一天,梦醒了,我再也看不到这些人了。

什么都消失了,只记得一首歌,那首歌是我们在幼儿园学的,那是我们在梦里学会的第一首歌,那首歌老师教我们,我和闻婧微微一教就会,白松学了很久,我们都笑话他。那是一支特别纯洁的歌谣,只是后来,当梦里的我们都长大了,我们在卡拉OK厅里再也找不到了,那首歌叫《梦里花落知多少》。

我又睡着了,梦里的那些人又回来了,站在我面前对我微笑,一如当年。他们还是小孩子,可我已经长大了,梳着小辫子的微微和闻婧,流着鼻涕的白松和爱穿白毛衣头发软软的顾小北,他们的声音很甜,童声很好听,他们在对我唱: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树梢鸟在叫

不知怎么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2003年9月22日星期一4:58

第六节时间没有等我

不会占梦的占梦人

——不是后记的后记

朱雀hansey说:布袋狗乖乖地趴在我的扫描仪上,我煞有介事地给它盖了一条毯子。

我喜欢hansey关于布袋狗的所有描述,他安静地在文字里讲述他的布袋狗陪他看了最多的月亮,有天他找不到他的布袋狗了,最后发现它躺在床头的角落里,他说它生气了。看着的时候我会想起这个在深北方一年看四个月落雪的男孩子。我周围的朋友都叫他小希,因为我们在一个游戏的世界里,他叫“迷路的小希”。而我的朋友们叫我“四”。

四,你该去吃饭了。

四,我要周末才能回家,到时候我发消息给你吧。

四,丽江好玩吗?下次我们几个一起去。

hansey的论坛叫“深北花房”。很安静的一个名字,看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头顶开满了浮云。一幅一幅安静地追逐着沉默的时光。那些花开,那些落雪,一点一滴地在生命里铺开沉重的轨迹。我喜欢“轨迹”这个词语,就如同痕痕喜欢“痕”这个字,她说她总是想起伤痕,印痕,想起那些在别人看来无关痛痒在自己看来却排山倒海的琐碎。我记得以前看到过杂志上的一句话,是一个女孩子写的,她说:“一想起,就地动山摇。”

hansey现在在深北方,不断地做习题,在解不出数学题目的时候,他依然会随手在草稿纸上画随意的花纹。我曾经看过他在一张天空的照片上画满整个天空的花纹。像是一个苍穹,突然裂了。我想起我自己的高三,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记忆中是我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在一面白色的墙上,画满了一整面,不会凋零的花。

而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在夏天里奔跑于高草间的孩子了。我生活在日升月沉的上海,做着日升月沉的梦。

现在当我坐在电脑前面敲打键盘的时候,十月已经过半了。可是上海的天气仍然让人跌破眼镜,气温高得不像话,hansey在深北方的寒流里穿着毛衣哆嗦着给我发消息,我摸出手机一边看一边在上海的烈日下骑着单车穿着短袖汗流浃背地去上课。不过我不讨厌炎热,我觉得有阳光有热度的地方总是让人觉得很有生存的力量。尽管这个夏天我窝在冷气充足的家里几乎没有出去过,偶尔出去买点东西感觉自己毛骨悚然如同端午节的白素贞。在这个夏天里我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像一只小壁虎一样贴在落地窗上流着口水跟一个小花痴一样感叹外面明晃晃的阳光是多么地让人身心快乐。尽管我知道现在行走在烈日下的人正在怨天咒地哭爹喊娘。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对夏天的叶公好龙。突然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句话,自己一直奉为经典,那句话是说:一切的事物都要隔层玻璃才最漂亮。

我是个善于跑题的人,我忏悔。

玄武落落说:时间没有等我。是你,忘了带我走。我左手过目不忘的萤火,右手里是十年一个漫长的打坐。

我忘了自己何年何月在凌晨的时候还涩着眼睛看完落落讲的一个仓鼠和芝兰的故事。何年何月啊,想不起来了,头有点痛。记忆像腐烂的叶子,那些清新那些嫩绿早已埋葬在时间刻度的前段,惟有铺天盖地的腐烂气味留在时间刻度的尾部。突然一阵风,往上飘,往上飘,然后在某一个孤单寂寞的黄昏,变成雨,轰轰隆隆地覆盖每一个看落日的人。

那天看书看到一句话:我总是轻易地忘记自己对自己的承诺,日复一日地对自己催眠。

谁的生活,我看不见,我环佩丁当地走在冗长的老巷,一面一面黑色青色黄色的墙在我身边将年华逐寸斑驳。我是为什么,为什么,因为一只飞鸟,突然就哭了。

“十一”的时候我在丽江,在那些古老的街道上行走,青石板路在我的脚下发出遥远的声音。我坐在纳西族的古老房子里,听着纳西古乐。第一支曲子是《紫薇八卦》,这是太平宫落成时的祭奠双曲之一,它的姊妹曲《霓裳羽衣曲》早就遗落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唐朝。我发消息给hansey和痕痕,hansey回消息过来说,你看看你周围,有多少人在亵渎着古老。我环顾了一下周围,那些喝可乐吃薯条的人让我觉得无话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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