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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花落知多少(13)



忘了说了,火柴的本名比处女都处女,叫唐淑娴。

我从通道口出来,老远就看见一美女雷厉风行地朝我飘过来,说实话火柴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一头酒红色的离子直头发,一副冰蓝色的太阳镜,一件一看就是精品的吊带刺绣,想当初她离开我们的时候还是一青葱岁月的小丫头,如今已经是一尤物了。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贼眉鼠眼的男人把眼光在她的上三路下三路来回打量,美女就是好,特别是在这个眼球经济的时代。以前我和闻婧走哪儿都是焦点,不过在火柴面前,算了吧,我心甘情愿当绿叶。

火柴冲到我面前,摘下墨镜,我刚和她用暴力彼此拳来腿往地表达了分别多年的思念,结果她丢过来一句话:操,你丫什么破飞机啊,没油了还是怎么着啊,飞这么久?她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我站在她面前恨不得死过去,周围的那些男人估计早脑充血了,谁会想到一个美女的外表下是颗悍妇的心灵呢。还是让我扛了吧。

火柴到上海都大半年了,一点江南吴侬软语的温柔没学会,还是一口京片子。

火柴问,你丫不跟北京呆着,干吗跑上海祸害人民来了?

我说,我想首都大众也不容易,我不能老跟一处祸害人民啊,于是就来了。

我这人嘴也闲不住,一有人跟我贫我立马接上去。

火柴说,你丫别跟我贫,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我低着头拉行李,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我就是拿一花盆把一小青年砸医院里去了,跑这儿来躲避法律的制裁。

火柴踢我一脚,说,滚你丫的,就你爸和闻婧她爸在北京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别说拿一花盆,你就是拿一火盆把人给砸歇菜了你丫也不用跑啊。告儿我,到底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说,我被顾小北的女朋友扇了两耳光我觉得很没面子就躲过来了。我发现我说这句话说得特别顺溜。

火柴说,哦。然后就没下文了。我心里不由得很佩服她,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啊,比如微微啊闻婧啊,哪个听了这话不一跳三丈高啊,您看人家火柴,多镇定。我们这些儿女情长在她眼里估计都是云烟,不真实,飘渺,虚幻。我突然发现自己躲避到上海来特没劲,跟王八似的,被欺负了就知道往壳里躲,我在这儿伤春悲秋的,顾小北估计在北京过得特欢畅。

我和火柴各自沉默低头走了一两分钟,火柴突然跳起来挥舞着拳头冲我吼:我操,林岚,你说什么呢!顾小北的女朋友不是你吗?!

刚走出机场大厅我的手机就响了,我一看,是陈伯伯。我来上海之前我爸特意帮我找了个人说是在上海照顾我,其实也就是找了个估计挺牛B的人,怕我惹事,因为我妈总说我是一事儿精,走哪惹哪。

我接起手机就问陈伯伯您在哪儿呢,纯情得跟朵花儿似的。我估计闻婧听到我这口气灭了我的心都有。电话里那人说,往前看,往前看,看见那宝石蓝的车了没?我甩过脸去就看到一中年男人冲我热情地挥手。

我拉着火柴跑过去,一个黑色西装的估计是司机的人把我的行李放进后面的行李箱里,我过去拉着陈伯伯的手热情地表达了家父对他的思念以及对以后工作和生活上合作前景的展望,就跟两国领导见面似的。

我正得意呢,突然心就冷了,彻底冷了,我忘记了火柴站在我后面,她要是一兴奋来一句:先生穿得挺光亮的啊,弄个妞吧?我绝对当场死在那儿。不过事实证明我低估了火柴,她也和陈伯伯握手,展望了一下未来,讨论了一下时政,跟一女强人一样。

在车上我有点累,就闭着眼睛躺着,火柴依然和陈伯伯你来我往地,通过他们的谈话我又发现了这个世界上有眼有珠的人少得可怜,因为陈老头说了句让我很不平衡的话,他对火柴说,你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和林岚是同学吧?我睁开眼发现火柴用一种特复杂的眼光看我,似笑非笑的,我知道她什么意思,我没理她。

车一会儿就冲到静安寺那边了,满眼的小洋房,陈伯伯对我说,我在这儿有栋房子,你先住着。我倒是没什么感觉,火柴却吞了口水。我小声问她怎么了,她停了很久,最后蹦出几个字:丫真有钱。

我看着窗外,到处是春深似海的树木,浓郁得似乎要流出水来,那些一大团一大团的绿色把整个夏天弄得格外潮湿。树阴下是各种风情的美女缓缓而行。我想以后我也是一小资了,想想就很快乐,这就是我的新生活啊。

说实话这屋子真够大的,下面一层是客厅和厨房,上面一层是两间大得离谱的卧室。别说就我一个人了,我琢磨着估计一匹马都够住的了,没事还能撒丫子跑跑。有钱人就是好。不是老说上海住房紧张住房紧张吗,新闻联播净瞎白话。

送走了那位大爷,我和火柴躺沙发上,一人一句地回忆我们青葱的岁月,本来我还想套点文化名词儿抒发一下我对火柴这么久没见的思念来着,结果丫就只顾着给我讲她辛苦的“创业史”了,末了丫整一句结尾,跟实话实说似的,特精辟,她说:“你看,我就是这么一火树银花的女子,多斗转星移啊,多欲罢不能啊,我容易吗我……”我当时一听这话血压噌地就上去了,缺氧,她的成语真是用得鬼斧神工的,我一时还不能接受这种奇幻的风格。火柴说累了,冲我一挥手,“弄口水喝。”我巴巴地满屋找纯净水,找到了又巴巴地给她送到跟前儿去。

的确,火柴也真不容易,当年离开学校的时候她才多大呀。我躺在沙发上,想着这些年来的事情,我浑浑噩噩地念书谈恋爱喝酒混饭局,三不五时地血洗了我爸的钱之后再去血洗燕莎赛特,仔细想想我手里到底留下了什么呢?顾小北叛变革命,找了一新鲜的花朵,陆叙被我用一花盆砸医院去了。微微忙于事业,一女强人,和我这牛仔裤大T恤的大学生根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至于闻婧,我硬是在她心上砍出了一条大大的伤口啊,估计现在还在淌血呢。我真该拖出去毙了。

我说火柴,我翻过身头冲她问道,你不是在北京混得风生水起的吗,怎么跑上海祸害人民来了?

火柴说:“我一姐们儿,原来也是一小鸡头,在北京混了好些年了,依然是一小鸡头,丫气不过,就跑上海来了,来了没几天就跟我打电话,口气那个激动啊跟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我靠,她还知道哥伦布,这个大文盲,我一听她讲书面语就头晕。当初小学语文考试,叫写逝世的同义词来着,她在试卷上写了个“歇菜”交上去了,还特得意。

火柴接着说:“于是我就过来帮我姐们儿打基础,这一来就三个月了,估计再有三个月我就得回去了,北京啊,我首都的人民啊,我可想死你们了。”

看她那特激动的样儿我又头晕起来。

火柴说着说着手机响了。她接起来说:“喂,您好,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吗?”嗲得跟一牛皮糖似的,我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我正要发作,突然火柴的语调就变了,跟骂儿子似的,“滚你丫的,我还当是我亲爱的客人同志,你丫接电话你倒是先出声啊,我姐们儿来了,没工夫跟你贫,滚你丫的,你才一小鸡头,人家是一作家!好了我马上来,她要去我就带着她去好了,估计你丫还没见过活的作家吧,操,滚蛋……”

火柴接完电话,冲我眉飞色舞的,问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那个来上海创业的姐们儿请客在一家迪厅跳舞。

我忙说,得了吧您忙您的,我还得收拾收拾东西呢。

火柴没等我说完就打断我的话,说有什么好收拾的啊,妹妹我明天就陪你去血洗上海,缺什么买什么。我一想这感情多好啊,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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