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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厚瞪着承坚,“她们都是朋友。”
“告诉我那邻居太太是什么一回事。”
“你从什么地方得来谣言。”
“这城有多大?根本是一条村落,人叠人,人人认识人人,有人见你在她的家具店出入,态度亲昵,又有人见你陪她们母女去医院诊治,还有,你们天天早上跑步运动,这些,都不是假吧。”
志厚无言。
“志厚,连你爸妈都听到消息,从游轮上打电话给我打探消息,他们到了横滨,犹自挂住你。”
“你怎么说?”
“我立即说是谣言:但凡当事人不愿承认的,统统是谣言。”
“你答得很好。”
“志厚,有过去的女人很难应付。”
志厚不以为然,“你为什么要应付每一件事呢?对你来说,凡事必须分胜负,我讨厌这种态度。”
“你要疏远她。”
“为什么?”
“除非你排除万难与她结婚,同时领养她的女儿,志厚,人家已经受过重创,感情十分脆弱,你可能再次令她伤心。”
“你对她了解如此深切,你是她好友?抑或你访问过她?”
“唉,忠言逆耳!”
志厚也生气,“你的狗口,还长得出什么象牙来。”
承坚离开他的办公室,重重拍上门。
志厚静下来。
这张狗嘴不知怎地,今日开了窍,说的句句是真言。
志厚那天晚上在公司留到深夜。
他把周炯给他的照片用计算机绘画方式还原。
做到一半,才发觉是名妙龄女性。
志厚感慨万千。
这个女子,生前若是被人熨坏了头发,或是略受友侪批评,是会气炸了肺,大发雷霆的吧。
如今,是一副不知名骸骨,需劳驾鉴证科核明身份。
这件事里,有一个重要讯息。
活着的时候,真应当豁达一点,凡事不要太过计较,顺其自然。
名利看淡些,快乐最重要,抽些时间出来,捧起大束玫瑰花,闻那甜香,自我陶醉。
志厚致电周炯,“请你过来一下。”
“做好了?这么快?”
周炯看到照片,“噫。”她也发呆。
“很漂亮是不是?我不知她肤色,假想是中等,三年前流行直长染棕红色发式,我给她
套上。”
“栩栩如生。”
“分外叫人难过,是谁下的毒手。”
“警方正在追查。”
“生前一定也忙节食、勤用护肤品、追赶潮流时装……”
“那当然。”
志厚吁出一口气,“交还给你了。”
“志厚,不要想太多,我们天天见这种个案,反而见怪不怪。”
志厚点点头。
“可想吃宵夜?”
“周炯,我累了。”
是罗承坚刚才那番忠言似一吨砖头般击在他头上。
他开车送周炯回家。
第二天一早,他仍然不顾一切去敲任家大门。
他说:“我们去游早泳可好,我知道国际会所的室内暖水池用臭氧消毒,没有氯气难闻味道,去试一试。”
难得她们母女不假思索说好。
志厚甚觉安慰。
游泳这件事,真是玉帛相见,她们母女深蓝色泳衣式样十分保守得体。
志厚遇上同志,他一向穿体育短裤游泳。
他安排教练帮理诗做水中健身操,任南施也跟着参加,只得志厚一个人来回游了半小时。
接着他披上毛巾衫唤理诗上岸。
理诗说:“太畅快了,不愿走。”
“明天再来。”
理诗无限感恩,“不是大哥带我们,我们不会自动来。”
任南施说:“志厚,你没有空不必作陪,我们自己来好了。”
志厚老老实实说:“不是陪你们,我一个人哪里会有兴趣运动,肚脯一早像救生圈,为人为己,大家同舟共济,彼此得益。”
任南施笑说:“我在烹汪班学了几个蔬菜,你来尝尝,我约了克瑶今晚七时。”
志厚一听克瑶也是客人之一,实时应允。
“我立刻去买菜。”
就这样讲好了。
那晚,他刻意穿上整齐的便装,决定先去买些水果,才去对门吃饭。
真奇怪,克瑶与他住在同一间公寓里,却要到别人家中才能见面。
他买了做果酱的好材料:草萄、覆盆子、白葡、樱桃,加奶油吃,清香可口,整个夏季不必吃饭。
在电梯大堂,他又碰见那两个多嘴中年妇女。
两人絮絮说个不休,句句是非。
志厚认出她们,这两个人是任南施的亲戚,正是:有这样的亲人,谁还需要敌人。
那两个太太又在说南施:“剪短了头发,不知打算做什么,可能是大展鸿图吧。”
“哼,人家同她在一起,为的是什么,没有女人了吗,到京沪粤转一遭,不知多少原装货。”
“她有条件,她手上真有点钱。”
拎着水果的志厚忽然忍无可忍。
他知道装聋作哑,佯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是应付这种人最佳办法。
还有,他是男人,绝不能与妇孺计较,可是这两个女人实在可恶可憎。
他一本正经说:“喂,两位太太。”
两个女人转过头来。
志厚微笑说:“青天白日,嘴巴说人是非,舌头会生疗疮,还有,将来要落拔舌地狱。”
那两个人女人一听,大惊,缩成一团。
“你们到任宅去可是,我替你按电梯,进来呀。”
那两个女人匆匆逃去。
志厚觉得身心畅快,原来做小人这样爽快,怪不得通街都是小男人。
他按铃。
理诗奔出来开门。
任南施在厨房正忙,抹干双手出来,“都准备好了。”
志厚问:“你可有这样的亲戚?”
他把那两个女人形容出来。
南施大奇,“咦,你怎会认识她俩,她们是三姑与五姨,均是伍家亲戚,闲时来探访我们母女。”
原来如此,那伍家讨厌人物奇多。
“你怎样感恩图报?”
“人家老远来,总得把车钱还给人家。”
志厚说:“你们母女此刻同伍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不必敷衍这些闲杂人等。”
话一出口,又懊悔起来,关他周志厚什么事,他怎可干涉他人家事,抱不平管闲账也有个限度。
南施微微笑,“先喝个西施豆腐羹。”
这时,电话忽然响了,理诗去听,表情与语气都颇为失望,“克瑶姐,你在飞机场?工厂失火,要赶上去处理?好,我同志厚哥及妈妈说一声,下次再见。”
志厚都听见了。
“妈妈,克瑶不能来吃饭。”
南施却担心克瑶的工厂,“火灾?损失可重,有无伤人?”
放下一大盘炒草菇草头,她拨电话给克瑶。
她们已经这样熟了,志厚显得像个外人。
手提电话留言这样说:“客户正乘飞机前往上海。前三小时后可抵达虹桥飞机场,请届时再拨此号码。”
佣人端上其余菜式。
“志厚,过来吃饭。”
这时,门铃又响,南施出去应门。
理诗悄悄同志厚说:“又是三姑六婆,时时来搓麻将,赢了,拿彩金走,输了,拿车钱走,永远不败。”
半晌,南施打发了她们。
回来之后,不发一言,吃菜扒饭,笑容渐渐透出来,她放下碗筷,“你就是她们口中的疯汉?”
志厚答:“是。”
“谢谢你。”
“不客气。”
“其实我不介意,她们说些闲话,我又不觉痛痒,我是一个普通人,亦无形象可言,随她们去好了。”
“姑息养奸。”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不信若然不报,时辰未到?”
“这是华人无奈自慰之言罢了。”
南施想想说:“这也许是历代华人对因果的一种统计,充满智能,对付恶人,不必动手,大抵这种人的戾气积聚到某一程度会得反扑,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