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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13)



她撇开一切上学去,下课时四处张望,没人来接。

荷生坐在钟楼下石阶上好一会儿,太阳下山,天色渐暗,荷生只得打道回府。

她没想到言诺与烈火两个人在夏宅等她。

呵道歉还要人陪着来?荷生讶异,接着又感慨,三个人很久没有约在一起见面了。

吉诺先沉不住气,"荷生,烈云不见了。"

荷生一呆。

"早上七点半自你这里离开之后,没有人见过她。"

荷生说:"还不到十二小时呢。"

"烈云的体质比较差,她很少连接逗留在外边超过三四个钟头。"言诺掏出手帕来抹汗。

荷生微微牵动嘴角,这并非身体不好,而是生活习惯娇纵,反正有的是时间,上场完毕,自然要回家休息一下,转个班,换件衣裳,再接下一场。

烈火背着他们,一声不响。

小言又问荷生,"小云有没有跟你说,她要到哪里去?"

荷生摇摇头。

"她离开的时候,表情有无异样?"

"我并无目睹她离去。"

"她一定跟你说过什么。"

"言诺,你好像在审问我。"

言诺太忠于烈家,幼受庭训,他自然而然地跟着父亲的老路走,烈风说得也对,外人看来,烈火永远像主子,而言诺,不自觉地拜了下风。

其实烈家需要的是人才,不是奴才,言诺满腔热诚竟予旁人一个完全相反的感觉,十分不幸。

这样的形象一旦固定,他再也离不了烈氏机构,就像他父亲一样。

言诺接着说:"荷生,小云自你这里走脱,你要负一点责任。"

荷生见他一直钉着不放,便回他一句:"要追究责任,你还不是烈家的人。"

言诺十分震惊,他摹然发觉荷生变了,她不再是那个听话的小师妹。

他转过头去跟烈火说:"对不起,我不得要领。"

烈火说:"我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我会找她回来。"

他拂袖而去。

言诺说:"我希望小云不是在烈风那里。"

荷生转过头去,"你一直劝我不要介入烈家的私事,现在轮到我提出同样的忠言,他们并不需要外人协助,这么些年都过了,不见得到今日才需要我同你来做诸葛亮。"

言诺低下头,过良久,才说:"我也是为朋友。"

但过分热心,便似只看门大。

荷生说:"我们都猜对了,小云一定在烈风处。"

她站起来送客,言诺一时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听说你功课退步了。"

荷生莞尔,"是。"

"会毕业吗?"

"言之过早。"

荷生已经无话可说。

她肯定了一件事,时光倒流,她也会再一次离开言诺,现在她清楚知道他绝对不是她要的那个人。

荷生不再内疚。

"对了,"她说,"联络到小云,给我一个消息。"

言诺沉默一会儿,只得告辞。

夏太太自书房出来,"不再有复合的希望?"

荷生诧异地问:"母亲你为何如此高估言诺?"

"我希望有人照顾你。"

"谁照顾谁还不知道呢。"荷生叹口气。

"你口气老练许多。"

"经一事,长一智,这几个月来我的确长大了。"

"那么,你认为同烈火做朋友是适当的选择?"

荷生笑笑。

夏太太吁出一口气,"也许这只是你们的游戏,倒叫我这个旁观者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游戏?

荷生没想到母亲有这么幽默。

她把功课翻出来追补,在她这种年龄,读课文一目十行,永志不忘,书本页数刷刷翻过,念文科就有这点好处,荷生一下子温习到深夜,手边一卷巧克力饼干吃得只剩碎末。

电话铃响了,她母亲探头进来,喜悦地问:"改邪归正?"

荷生索性让母亲高兴到底,"无论是谁,说我不在家。"

过一会儿夏太太进来说,"不管用,那位先生知道你没出去。"

是谁这么霸道?

人在不在家是另外一个问题,不愿意听电话被人逼着去听又是另外一回事。

"是烈火吗?"

"不,是他父亲。"

荷生大大的意外,"噫,他找我有什么事。"

她合上书本,走到客厅,也不开灯,一取起话筒,那边就说:"夏小姐?我有急事要见你,请你立即下楼来。"

"烈先生你在何处?"

"府上楼下。"

"五分钟。"

荷生急忙取过长大衣披在运动衫上,取过锁匙开门下楼。

烈战胜站在车子边等她,见到荷生,替她打开车门,荷生刚坐好,他便把一张字条交到荷生手中。

荷生知道非同小可,急忙打开看,字条只有三行字,用英文打出来,一眼就看通,荷生一下子像堕入冰窖里,双手颤抖。

烈战胜沉着地说:"你是最后见到烈云的人。"

荷生说不出话来。

"我已通知警方。"

"但是——"

"我生平不受恐吓。"烈战胜的声音沉着而镇定。

荷生再次摊开纸条阅读上面的句子:令媛在我们手中,切勿报警,赎人条款容后通知。

烈战胜低声说:"你毋须内疚,小云最后出现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但我希望你提供线索。"

他把车子停在路边。

烈战胜出示一块布料,"小云是否穿着这件衣裳?"

料子在领口部分剪出,她早就注意到烈云只穿一个牌子的服装,昨天烈云换下衣服,由她替她挂好,差些儿便要叹息有些人竟可花五个位数字置一件常服穿着,没想到今天就发生这样的事。

"小云可有异样的表示?"

"小云平常的举止都一直是异常人。"

烈战胜不出声,过一会儿,他们背后驶来一辆车子,车头灯闪两下,停在附近,有人下车,走近来,俯下身子,出示警方证件,"这位是夏小姐吧,希望你能把当晚的细节说一说。"

荷生惊怖过度,呆着一张脸,作不得声。

"夏小姐,请你与我们合作。"

烈战胜忙道:"慢慢来,她同我说也是一样。"

便衣探员催说:"烈先生,我们要争取时间及线索。"

"我知道,被绑架的是小女。"

探员只得退下。

过一会儿,烈战胜低声问:"你可否把详情告诉我?"

荷生看着他,不知从何说起。

烈战胜取出一只银制扁酒壶,"喝一口白兰地。"

荷生佩服他的镇定,打开盖子,喝了一口酒。

"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讲,"不过,他看看后面的车子,"他们会在附近。"

荷生终于开口,"烈云昨晚约在九时许来到我家……"

荷生有惊人的摄影记忆,心细如尘,烈战胜听了她的叙述,犹如亲自在场一般。

在这样的要紧关头,荷生仍替烈云隐瞒着若干秘密,由始至终,没有提到烈风这个人名。

稍后,荷生也明白到,她这样做,也并非纯粹为着烈云,在这种时刻,于烈战胜跟前,提到他所不喜悦的人,是十分不智的行为。原来,荷生感喟地发觉,她像所有人一样,不敢令烈战胜不高兴。

烈战胜听毕,对荷生说:"我现在送你回家休息,请勿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烈火在哪里?"

"他在琪园等消息。"

"我能否到琪国陪他?"

"我认为暂时没有这个必要。"

"需要我的时候请立即通知我。"

"谢谢你。"

他的声音始终没有透露过一丝惊惶、失措、慌忙。

恐惧是会传染的,烈战胜一直维持着冷静。

他驾车把荷生送回家,看着她上楼,才缓缓离去。

荷生整夜对着功课发呆,天亮的时候,她把书本扫到地下,走到街上去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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