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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格开她的手,“那脱光的男人是谁?”
琼恍然大悟,“你不高兴?模特儿一贯不穿衣服。请勿歧视裸体,自米开兰基罗画西斯庭教堂壁画起,就有人非议画家把基督画成裸体,喂!那是最后审判图,可是还有人计较末日来临的天使该端正服装。”
大洋越听越气,“你可需要画得如此纤毫毕露,那人的生殖器经过割礼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这时琼也生气,别人的聪敏都成了精,唯独这荣大洋却仍然蠢钝如牛,她接捺着性子解释:“性器官有何不妥,这是人体最重要器官同心肺脾脏一般,否则人类早已灭绝,为何动轧判它有罪?善恶只是人类思想,器官无辜。”
“你不必科学辩证,我不会允许你再画裸男。”
“我不允许任何人干涉我的工作我的意愿。”
琼推开车门下车。
“琼!”他企图拉住她。
琼并非基于记忆,而因交替反应,本能施出小念头招数挣脱。
她转身竖起中指给他看。
琼气得脸色煞白,奔出公园叫车回家。
到达门口琼颓然,荣大洋一点也不了解她,可是她却已渐渐爱上这头牛,世事多么蹊跷。
她喃喃地说:“没有可能。”
“琼。”忽然有人叫她。
她吓一跳,退后一步,“青山,是你。”
那厨师轻轻走近,“琼,我来说再见,明晨我将赴法国尼斯学艺,为期一年,如果适应,也许暂时不回来了。”
“啊。”
青山声音忽然哽咽,“琼,我知道你已爱上另外一个人,你不会回头。”
“青山我--”
“过一年,我很庆幸可以为你做早餐及宵夜,看着你名利双收,”他递上一件衣物,“这是我在你家常用的围腰,我带来送你作为纪念,请你收下。”
琼泪盈于睫,伸手接过,“谢谢。”
“你作画时可以用它,或者,会想起我。”
琼垂头。
“再见,美丽的琼。”他一点麻烦也不给她,悄悄离去。
照说,厨师手头上起码十把八把锋利无比尖刀,是个危险人物,可是他也了解林琼,他不会引起她任何不快。
只有荣大洋生活在他个人小世界里。
一个星期后琼还下不了怨气。
她把所有时间用在工作上,累了,在工作室小睡。
一日,听见助手与朋友说电话:“那叫大卫的模特儿有双电击般深蓝眼珠,我见到他几乎连呼吸都失却控制,十分失态,唉,美色这件事……可是,林小姐只把他当作一篮子水果或是一幅风景,了不起……”
连年轻助手都明白她,偏偏大洋就不。
助手说下去:“大卫那么俊朗,还不及林小姐的男友荣先生--”
琼一愣,什么?
“大卫粗犷,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狼,色相外露,但荣先生漂亮得充满儒雅的书卷气,那种忧郁尤其动人,不过他也有缺失:醋意太浓……”
琼呆住。她一向以为大洋固执、保守,从未想到他纯粹是妒忌,一言惊醒梦中人。看样子她也不了解他。琼扬起一条眉。
“林小姐是否美人?唉,她那样才华,又高收入,异性当然倾心,她最大优点是待人赤诚,多么难得,还有,她的作品,观者直情想走进她画里,与画中人作伴,永远不再回到现实世界。”
琼微笑,她决定加助手薪水。
“是,最好要有名气,男人多虚荣,还有,要有才华及私蓄,那意思是,只对他有利,同时,爱得他死脱。”
琼悄悄自后门溜走,打算第二天才继续工作。
那一边,荣大洋情绪更差。
他没精打彩坐在仇教授家,垂着头,像个赌气孩子,任凭师母怎么安慰,都不露笑容。
师母说:“大洋,你已三十多岁,不好如此赌气,你到底与林琼有何憋扭,师母为你开解。”他索性把脸转向墙壁。
师母不禁好笑,六尺昂藏,文武双全的男子,为着感情烦恼,忽然如此爱娇。
“大洋。”师母把手按在他宽厚肩膀上。
师母发觉他流泪,不禁恻然。
“我介绍别的女孩子给你,你记得--”
“我心中没有别人。”
“我让她来替你收拾家居,陪你说话。”
“我怎好浪费别人时间精神。”
“那么,你付她酬劳。”
这时仇教授走近,“大洋情有独钟,非卿不娶。”
师母讶异:“还有这种人吗?”
师父微笑,“我不就是,这些年来,你一直不知?”
大洋吃完晚餐就回到自己宿舍,打开小小糖盒,凝视那束辫子,他把它挂在脖子上,打一个结。
在画室,琼不停不休,把手上画作全部完工,逐幅寄出,包括汇夫人及李夫人那些巨像。
她松口气,浑身像虚脱般竣软。
助手说:“何先生那边说,请你尽快答复。”
“我今年已不接受预约,把先前客户逐一打发,已不容易,要做到十八个月以后,接着,我想休息。”
“我去告诉他们。”琼躺在老沙发上悠然入梦。
这个梦极之奇怪,她看到一个活泼幼小女孩朝她奔近,“妈妈”,她叫她。
琼笑问:“你是谁?你妈妈呢?”
她把小孩抱怀中,忽然之间,大地震动,整个天地摇晃,天花板塌下压她背上,琼听到人们尖叫。这时,她觉得嘴角濡湿,像有人把水滴在她嘴角,她嘴干,伸出舌尖,把那滴液体吸进嘴里,嗯,是既涩又甜的苦艾酒。
琼睁开双眼,看到一对深蓝眼珠,大卫,他怎么来了。
只见他笑眯眯用调羹喂她喝酒,见她醒转,挤到她身边,抱紧她,“别动,请让我温存一下,我思念你。”
琼不出声。
大卫浑身炽热,紧贴着琼不放。
“大卫,我--”
“我知道,你已有男朋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他为什么放你一个人独睡?”
“你怎么会有空。”
“我在纽市拍摄,有半日空闲,赶来看你,琼,允我走进你这清淡天和的世界。”
琼微笑,用手指抚摸他须根,“自三岁迄今,没有女性会拒绝你吧?”
“从不。”
“对不起。”
“我会守一。”
琼笑不可抑,“大卫,让我起来。
“不,不许。”
琼无奈,“我心里爱着另外一个人。”
他叹息:“他爱你否,看样子没有你爱他多。”
这时助手敲门,“林小姐,汶国代表在楼下等你。”
大卫提高声音:“林小姐没有时间,今日不见客。”
助手咭咭笑着下去。
琼想,这些男人,又不是真有意思或能力照顾女子生活,可是一个个都爱管头管脚,艺术加工,越帮越忙。
“多谢你来探访。”
她轻轻推开他,整理衣服,走到楼下商洽。
汶国代表是女性,穿民族服装,抱着头巾。
她这样说:“王妃们听说你是女画家,非常喜悦,她们不习惯对牢男性,所以想邀请阁下到敝国工作。”
琼轻轻说:“我通常不会出国工作。”
代表微笑,“林小姐好似刚从伦敦回来。”
琼也笑,“妃子们愿意到伦敦吗?”
代表轻轻答:“殿下不放心。”
琼又笑,这也是多妻的烦恼。
“请问林小姐,一幅画像要多久才完成。”
“一个星期,不过我要做后期工作,约个多月。”
“我回去商议,王妃们很想要一幅林小姐手绘的画像。”
“我的荣幸。”
她送代表出门。
回转时助手愉快地说:“大卫走了,他说你打碎了他的心。”
琼笑得蹲下,“他哪里有心,我从不约会man candy。”
“可是荣先生更加好看。”
“你觉得吗?”
“林小姐,你以为我有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