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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还记得我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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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地上发生破坏性地震时,山崩地裂,房屋倒塌,人畜伤亡,美丽城镇在顷刻之间化为一片瓦砾,十分悲惨。

临震前,一般可以以听到由远至近,象闷雷一样的轰雷声,又似一列火车经过,而人似卧在路轨之上,有时也可以看到地下耀出七彩地光,红白黄绿紫都有,一些似带状,一些似火球。

动物对地震很敏感,临震,会表现出惊惶不安的异态,象鸡飞上树高叫,鱼跃水面惶跳,猪不吃狗乱咬,这些,都是先兆。

实际测量中,地震越大,震级数字越高,每差一级,通过地震释放的能量级差三十倍。

十级灾难性地震使坚固建筑物遭到破坏,土地变形,管道破裂,石土大量崩滑,地层断裂,景观改变。

云省林县就发生了一场这样大灾难。

第一批军队及救护人员赶到现场,都说象去到地狱一般。

全部建筑物已化为瓦砾,人畜活埋,存活的人刹那间失去所有,不是蹲着痛苦,就是呆若木鸡。

军队在余震危险中不眠不休救亡。

到第三天,经验告诉他们,奇际不是没有,但是埋在地下的人存活机会已经渺茫。他们开始闻到臭味,接着,整个空气就是弥漫着死亡味道。在军用帐蓬内,灰头灰脸的记者群焦急等待消息,叫他们灰色的不止是恶劣凄凉心情,而是塌下楼房尘土。

一个女记者轻轻说:“据一个老人说,地震之前,他看到成千上万青蛙过马路。”

“有个大妈说,井里水位升降大,翻花冒气泡,有的变颜色,有的变味道。”

“这不都是先兆吗?”

另一个记者说:“我肚饿,谁还有带来的热能饼干?”

“都已吃光光。”

“问军队要粮食。”

“你好意思添乱?”

不料这时已有年轻军人捧着一大盒即食面进来,交到记者们手中。

“不用这么多——”

接着,军人又放下一壶热水给他们泡面。

大家蹲下就这样吃起来。

这批由大城市赶来采访的记者从大学新闻系至今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末日般场面,这个经历改变他们一生。

他们在营幕里睡袋休息。

第二早,天甫亮,有人叫醒他们:“找到生命迹象!”

记者翻滚着挣扎爬起,用水漱口,奔出去采访。

他们颠簸地走足十来分钟,看到大队救护人员在瓦砾底抬出一具具小小躯体,均用湿布蒙着头脸。

他们听到呻吟声。

活着!

记者不自觉流下眼泪,想趋前,被军人拦住。

“挖到什么?”

“好象是一间幼儿园,已经找到十多名三至五岁孩子。”

“可有大人?”

“没有。”

“多少生还?”

“奇迹,全部生还,医生说,有三名或要截肢。”

那边还有人叫:“底下还有,我下去。”

记者在晨曦中屏息等候。

不久,看见一个小小软绵绵身躯被人自坑内托起。

啊,已无生命迹象,泥灰色小小四肢象破娃娃一般轻轻摇晃。

有记者泪流满面。

那军人自坑内爬出,看到情形,不禁颓然。

这时,忽然发生一件奇事,那娃娃蓦然睁开双眼。

大家一愣,欢呼起来。

但是他们随即感地下震动,人人站不稳跌下,余震再来,他们慌忙走避。

云省林县十级大地震,死亡人数近六万。

灾区孤儿,约有五千名,大部份有亲人认领,不能辨认身份的只属少数,军方决定替他们在身体较隐蔽之处做一个小小纹身记认,以免走失或遭到拐卖。

军营野战医院由一位姓申的女医生主持。

她一直留到灾难发生后一年。

这一年工作十分艰辛,她都可以乐观,坚毅地带领手下熬,取得成绩。

一个秋日,阳光十分好,天气干燥,申大夫走到广场,看到一个小小人独自坐在长櫈上看风景。

“林琼,”她叫孩子:“过来。”

看护答她:“林琼仍不说话。”

申大夫恻然,“可会哭?”

“很乖,从来不哭,也不象其他孩子那样怕黑。”

“检验报告怎么说?”

“一切正常,如有巨响,她会抬头注视,但是言语这回事,她如果不加以练习,长大很难流利说话,我们下月即将撤退,这小女孩——”

林琼这个名字,由申大夫建议,林县是孤儿家乡,琼是美玉的意思。

“小琼可有朋友?”

“都嫌她小,又不会说话。”

“始终没有找找到亲人——”

“正确,真可怜,身上什么也无,口袋里,找到一对玳瑁发梳,可能是母亲百忙之际交给她。”

“给她留着。”

“明白。”

申医生看着那小小瘦削身形。

申医生不以为然,“儿童是一个国家最宝贵财产。”

看护握着小琼的手,把她带到医生身边。

“小琼,申大夫同你说话。”

申医生轻轻说:“小琼,这些日子,我要离开林县,你可愿意跟我走?”

连看护都感到意外。

申医生说下去:“你就在军队里长大吧。

小琼凝视申大夫,双目晶莹,她忽然点头。

看护轻轻说:“美人儿,自幼就看得出,这双眼睛里,仿佛另有一个世界。”

大夫说:“军队有子弟学校,你跟着他们寄宿学习锻炼身体。”

申医生即时替林琼办理手续。

小琼在军人子弟学校平安无事一直读到初中。

她身量已经长得象大人一般,发育良好,比一般女孩稍高,臂腿细长,十分漂亮。

十三岁的她仍然不愿开口说话。

同学们时时好奇,“琼的声音会否悦耳?”

“也许嘶哑,故此不开口。”

“有些幸运的人声音煞是动听。”

“通常是自然,大方 ,感性,略为低沉那种。”

“有没有谁听过琼的声音?”

大家摇头。

与琼比较接近的同学对小琼说:“你要是决定说话,第一句要对我先说。”

小琼的功课成绩普通,各科均为平常,分数徘徊在2级以下,每年申医生读到她的报告,都有点沉吟。

“这孩子没能从阴影走出。”

“有无特殊兴趣:弈棋、画画、作文、体操、数学?”

“都欠专心。”

“十三岁了,应当知道喜欢什么。”

“有一件事是明显的,她不允保母修剪长发,会护着辫子,呜呜作声。”

“随她去吧。”

“唉,她心灵创伤无法弥补,凭军部通天本领,竟找不到小琼任何亲人。”

申医生踌躇一会,终于说:“明天星期日,叫小琼来见我。”

星期天一早,保母特地叫小琼洗头,在阳光下替她梳长辫,把玳瑁发梳别在她发边。

“今天,”保母温和地说:“是聊天好日子。”

琼仰起头,略张开嘴,又合拢。

保母带她到申医生宿舍,走进书房。

这还是小琼第一次到访,她一眼便给墙上大挂图吸引,走近,观看良久。

那不是一张普通地形或地势图,而是军队专用,部队驻扎地点图。

申医生走近,轻轻说:“蓝点是医疗部队,通常位在地势隐蔽地方,明白为什么吗?”

小琼点点头。

她用手指出队伍与医院连带关系。

申医生意外。

她让琼坐下,把一盒糖打开,放到她面前。

琼忽然把糖排列出地图上军营的位置。

“你对军事策略有兴趣?”

琼又点头。

申医生觉得教师太过粗心,这么明显的兴趣都没有留意到。

“小琼,你可愿意说话?”

琼不出声。

“今天,我有一件事与你商议,不过,你必须开口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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