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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穿唯一西服,太窄太皱,式样也不对,需买新的,得花上好几百元,不如到洁如新去借用一套。
蓦然想起,洗衣店已不属王家了。
老金是我们老邻居,大姐二姐各自送上礼券。
我问准新娘,“礼服准备好没有?”
她朝我睐睐眼:“我俩不打算花费,在洁如新借用,好像是违法,不过,店主不说不怕,她与小女儿也那么做,说是已经经打过招呼。”
我颇为失落,就我一人要自己买。
我置了深色西装白衬衫及粉红色领带,一早往花店取了花球,到达注册处。
我甫下车,就听见有人在背后说:“志哥仍然英俊潇洒,不知多少女子愿意做收花人。”
我认得这声音,她是阮津,我心酸。
我转过头去,她穿着一套淡蓝色香奈儿,手牵着小女儿,那小女孩穿雪青色纱裙,眉目如画,是个小美人。
我镇定地说:“你的气色很好。”
她笑答:“你也是。”
“花是新娘的。”
“我知道。”
我清清喉咙,“你好,苏小姐。”
小女孩也清晰,“你好,小志叔。”
“你知道我是谁?”
她轻轻说:“你是洗衣店的旧主人。”
我被她的老练逗笑,“你在本市读书,还喜欢吗?”
她回答:“那些洋童,都有点神经病。”
我哈哈大笑,正想问得详细一点,老金与新娘到了,邵容穿上白礼服,配小外套,显得丰满富泰。
我们走进礼堂,主婚人迎了崃,读过简单誓词,礼成。
“大家到舍下去吃顿便饭吧。”
老金怕我扭捏,孔武有力的手臂箝牢我,叫我难以动弹,我被他带回家中。
他们母女在另外一辆车上。
老金看着我,“有无希望?我听到欢笑声。”
邵容吁出一口气,“你没有看到王志一双眼已不再燃烧?”
老金答:“贤妻,我没听懂,眼睛被火烧?”
“那是一种譬喻。”
老金看着我,“但是他一直微微笑。”
“那是因为他已知道他获得释放。”
我轻轻说:“邵容真是冰雪聪明。”
老金搔头,“可惜嫁我主个武大郎。”
邵容炸起来:“我是潘金莲,嘎,你找死?”
这便叫打情骂俏。
回到家里,三两下手势,老金便做了原只烤龙虾及清汤伊面,大家吃了顿饱。
我坐在她们母女对面,夹菜给她们。
老金说:“我同小哥说,忧郁小生不错是受女生欢喜,可是三十岁一过,还老低着头沉思,就奇怪相了,你们说是不是。”
我斟出香槟,敬一对新人。
邵容把花球交到阮津手中,“这给你。”
阮津大方收下。
邵容说:“你俩概有话要讲,叙叙旧,小孩跟我来,我们到地库看电视。”
我摊摊手,看着阮津。
阮津说:“对不起,志一。”
我答:“我早已原谅你。”
“志一,忠贞不是我强项。”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转向窗外。
“你们一家都对我好。”
我怔住,咦,这话怎么说?
王家并不喜欢她。
“兜一个圈子,我又回来了,忽然听说洁如新求沽,大感意外,去问地产公司,他们只说王太太辞世,王先生不想再守着老店,我立刻筹款投标。”
“邵容都告诉我了。”
“我在店里度过一生最好时刻,我熟悉店里每件家具每宗摆设,我会做好洁如新。”
“我感到安慰,老店原来在珍惜它的人手中。”
“我把三楼租给二房客,他们一家是新移民,刚从山东省出来。”
“他们很幸运。”
“我已取到身份证及护照,了结一宗心事。”
“恭喜你。”
“还有什么事我要告诉你?离开你之后,我一直想念你。”
我缓缓问:“为什么要离开?”
“我俩在一起,其实没有前途。”
我抬起头,“古氏给你的,我都可以做到。”
这时邵容轻轻走出来:“阮津,告诉他,王家四口齐声哀求你离开王志一。”
我张大了嘴。
“古仲坤律师与我都在场,说,告诉他,王家对你进什么。”
我的下巴掉到胸口。
“到现在还瞒他干什么,已经事过境迁,说出来彼此放下心头大石,是王先生亲口这样说:‘阮小姐,我们一家人都反对这宗婚事,志一娶了你,失去全家感情,你们也不会快乐’。”
我不相信。
邵氏把摄影电话递过来,画面出现,清楚看到年月日期,以及父亲声音:“……你们也不会快乐。”
邵容说:“我在律师行工作,懂是凡事搜集证据。”
“这是古律师的办公室?”
“正是。”
我跌足。
邵容说:“这时,阮津决定了取舍,然后,古律师钟情于她,给她很好的条件。”
阮津笑起来,“过去的事讲来做什么,我在那天才知道,原来我还有自尊,原来我仍然爱自己,我才会离去。”
邵容惋惜地说:“阮津,其实你还是懦弱。”
邵容说得对,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跌坐椅子上。
阮津轻轻说:“勇气不是那样用,我自小苦出身,经因较多,已是一女之母,自觉配不上志一。”
我叹气,捧着头,双耳烧得通红。
我所有的人,竟在我的背后,合力谋杀我。
“对不起,志一。”
邵容说:“王志一,我觉得阮津应当实话实说,现在你都知道了。”
阮津说:“古律师对我很好,所有证件由他替我办妥,并且贷款给我做生意,我一路上碰到不少好人,志一,我并无遗憾。”
那样还是不够。
这是老金缓缓走出来,“大家喝杯冰茶润润喉咙。”
我一口气把一杯五花茶喝干。
老金说:“你们也不想想,小哥可承受得住。”
邵容说:“别小觑王志一。”
我点头,“邵容最聪明。”
老金大惑不解,“你们口口声声赞邵容聪明,为什么我不觉得如此?”
阮津微笑,“因为你爱她,若不,她就是妖怪。”
我说:“现在你用回本名了。”
她从手袋里取出护照,打开第一页,上边写着“苏佳”二字。
她轻轻抚摸那本小小制作精美的证明文件,像是世上最珍贵物品,几经辛苦几乎用半条人命换回,自然珍惜,不像我等,一出生就有,无所谓。
她接着珍而重之把护照收回手袋,很安慰地微笑。
“志一,多谢你把老钟给我。”
“不客气了。”
老金忍不住说:“小哥,恕我鲁莽,现在还有什么阻拦你俩?你们若是相爱,为何不走在一起?”
我低头不语。
老金追问;“是下不了台,是自尊与面子放不下?”
“不,”苏佳开口:“老金,是事过情迁。”
老金震惊,“真的,小哥,你那样的深情也会过去?”
我站起来,“今天发生许多事,我有点累,想回家休息,你们记得常常叫我茶叙。”
我礼貌向众人道别,尤其是小苏小姐,我叮嘱她别忘记小志叔。
我把车子驶出车道,忽觉全身无力,只得把车停在对街树下,伏在驾驶盘上休息一下。
我看到阮津一个人从金家出来,她奔往前边,呵,那边有人等她,那是一个高大硕健的年轻男子,见到她即时下车迎上,与娇小的她紧紧拥抱亲吻,他两只手情欲地抓紧她的臀部,两人随即在耳畔不知说什么,他们分明是情侣。
两人分开之后,我看到男子穿着白色棉纱背心,上身呈V字,六块腹肌凸现,双肩厚壮像一张健康床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