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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女士本来小心聆听,忽然之间她教丈夫:“你这只鼠不可这样走,会叫坤柔的猫吃掉。”
坤柔放心,微微笑,她心甘情愿照顾他。
坤柔一连三局输给父亲,王尚文很高兴。
“郭小姐,请你常来。”他喜欢她。
他去打盹,坤柔告辞。
吴女士把支票还给她,“他没照顾过你,你不必理他。”
坤柔又把支票塞回她手中,“你不必拿晚娘脸出来,那是我们父女间的事。”
吴女士低头,“坤柔你真会说话。”
“我很享受此刻这种父女之情。”
“我明白,你们是一点芥蒂都没有了。”
坤柔点点头。
事情当然不会那样简单,坤柔的母亲宣召她训话。
一见面就绷紧铁青面孔:“你捧着水果蛋糕去见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吃对门谢隔壁,好没良心。”
坤柔走过去揉母亲的面颊,“别动气,恼怒叫人老得快,放松心情才会漂亮。”
林女士叹口气,闭上眼睛。
坤柔轻轻按她太阳穴。
她迟疑一下问:“他好吗?”
坤柔轻轻答:“他已再世为人,”她把父亲情况说一遍,“每天叫我,他都给我不同姓氏,十分有趣……章小姐、程小姐、伍小姐、周小姐、谢小姐……”
她母亲不出声。
“他现任妻子对他没话讲,那个花裙子女人早已离去。”
母亲忽然说:“替我按按脖子。”
坤柔明白了,其实母亲也早已患上健忘症,坤柔偷偷地咧开嘴笑,随即又觉悲凉,早知彼此都没有记性,当初又何必那样伤神。
坤柔又帮母亲捏肩膀。
母亲握住她的手,“这些日子如果没有你,真不晓得怎么过。”
坤柔不出声。
“坤柔,我还有你,你又有谁呢?”
“我有我自己。”
“别倔强,快结婚生子,你也该有个好女儿。”
坤柔应酬母亲,“是,说得对。”
“你仍然会去看他?”
“我是成年人,我知道取舍。”
不一会维叔出现,坤柔连忙叫他:“维叔,快跟我学指压,好替老妈服务,我手指好不酸痛。”
她母亲悻悻,“刚在说你孝顺。”忽然大笑起来,离奇畅快,如释重负。
只有她女儿才知道其中原委。
维叔立刻过来跟坤柔学指法,坤柔觉得宽慰,两老各有所得,她不再为他们担心。
王坤柔自由了。
星期一,她穿了蛋黄色上衣上班。
年轻貌美的病人沮丧地说:“三十岁了,一定要结婚,否则终身遗憾,可是甲与乙,挑谁好呢?”
王医生答:“你其实一个也不喜欢,否则毋需选择。”
女郎倦慵地说:“我也知道。”
王医生忽然冲口而出:“那么,选年轻英俊会玩会笑的那个,好好开心几年。”
女郎笑出来,“说得好,我这就作出决定。”
她跳起来离去。
王医生吃一惊,掩住自己的嘴,庸医害人。
应该叫她选殷实可靠的男生,又或者耐心等真爱出现才是。
如此不负责任,可能会失去行医执照。
王医生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忠告病人,生活中一切都出乎她意料之外,似在沙滩漫步,遇到一个大浪打来,衣履尽湿,手足无措。
坤柔赶紧把下次聚会地点时间通知秘书。
“告诉他们,下次另外找人负责。”
“可是王医生,一切都靠你的魅力,有你才会成功。”
“没有的事,不可迷信,大家所需,不过是一个中间人。”
“届时你会出现吧。”
“我朋友的咖啡店开幕,我当然在场。”
“春季,大家可以穿轻松点。”
这才是精粹,露肩露背的季节到了。
坤柔一有空就去看父亲。
这次他这样问:“覃小姐,你有对象没有?”
坤柔笑笑,“我浪掷了这些岁月。”
“别太努力工作,我帮你介绍男朋友。”
坤柔意外地笑。
他叫妻子,“把曹小姐介绍给灿培可好?”
吴女士轻轻走近,“灿培三年前已经结婚。”
“那么,灼洲也不错。”
“灼洲去年往大学应聘途中汽车失事,已不在人间。”
王尚文呆了一会,又笑说:“杨小姐,待我慢慢想想还有谁。”
坤柔低声问:“这些都是什么人?”
吴女士答:“算是我的表亲。”
王尚文忽然问:“不是有个鸭都拉吗?”
吴女士连忙说:“那是一种香烟牌子,不是一个人。”
大家都笑起来。
王尚文拍拍手,张大嘴,神情有点呆,坤柔知道他累了,留下一个专科医生名片给吴女士。
吴女士说:“下意识他关心你。”
坤柔点点头。
都怕她寂寞。
这时王尚文忽然说:“戚小姐,你爸妈好吗,许久不见。”
坤柔吃惊,默然不语。
过一会她叮嘱吴女士带他看专科,“我可以借出司机与车。”
她黯然离去。
一向,坤柔遇到伤心事便关起自己,裹在毯子里,苦苦思虑:这件事究竟是谁的错,有无改正机会,日后怎样疗伤……
今日她没有时间奢侈,她得赶到何家店去庆祝开幕。
主人家已嘱咐不用带任何贺礼,入场券每人一百,扔到入口处玻璃瓶内,款项捐到飞行眼科医院。
衣着随便,创新者更受欢迎。
坤柔去到,已经人头涌涌,玻璃瓶子里塞满钞票,有许多不止一百面额。
坤柔付出门券,推门入内。
只见小妹湖心走近,“欢迎欢迎,主客到了。”
她穿着荧光粉红的小裙子与高统靴子,好不可爱。
湖心拉着坤柔的手进场,坤柔抬头一看,只觉装修眼熟,啊湖心把从前小小何家店餐车搬进这幢红砖屋,风貌如昔:卡座,吧台,不锈钢桌子上放着大大的砂糖罐及纸巾座。
坤柔欢喜得跳起来。
湖心得意洋洋地说:“怎样,我手艺还过得去吧”
坤柔猛点头。
“那里边,才是西菜厅,不在今日开幕范围。”
湖心给她一杯饮料,“没有酒精,放心喝。”
可是客人情绪高涨,笑声不绝。
湖心说:“电视机在柜里,球赛时可以打开一起欣赏起哄,那边是点唱机。”
何处找来这样可爱古董?
坤柔走近看,“可以运作?”
“你要听什么歌?”
“有一首叫‘心碎旅店’。”
身边立刻有人唱:“自我宝贝离去,我找到新的栖身处,在寂寞街角,一间心碎旅店,我好不孤单宝贝,寂寥得可以死去……”
大家聚拢来,开始跟音乐跳舞,女孩们的裙裾轻轻转动。
坤柔赞叹:“气氛好极了,店主呢?”
“在这里。”
坤柔转过头去,看到何湖东打扮成餐车厨师那样:白色制服加一顶小小白帽,好不俏皮,他鼻尖滴汗。
“我与伙计要做五十份热狗咖啡奶昔,失陪。”
他带着亮晶晶的汗水又回转厨房。
这时人客排队领取食物,一边不甘寂寞,跳接龙舞,一边轮候一边扭动身体,乐声、笑声、语声,震天价响。
不知是谁,忽然放出数百只七彩氢气球,大家纷纷跳高去抢,直如高中毕业舞会般热闹。
坤柔本不喜热闹,但是这次却觉得开心,并且佩服湖东湖心搞气氛好本事。
今日,肯定所有的针都会找到配对。
正在又吃又喝又跳,忽然有人进来,用喇叭传声筒叫停。
“孩子们,孩子们,”那人叫喊:“请降低声量,请勿喧哗,大人在楼上开会,希望你们静一点。”
大家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刹时静了下来。
只 听到许多女生深深吸进一口气。
站在一张椅子上的是个穿白衣白裤的英俊男子,他半皱眉半带笑,背着光,整个身体边沿发出一圈晶光,煞是好看。(——又一个白衬衫,简直要替小何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