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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川?……他姓黑?”记忆里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那是绰号。是他抽的烟的名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很帅吧?”完全没有考虑听者的立场,女生拉住裕森的衣袖,“抽烟的样子更是帅翻天啊!”
“神经……”又想了想,“他在课上抽烟?”
“才不是,我们几个女生偷偷跟踪了他一天。”
“……神经啊你!”
阿泽翻翻眼睛,不答理男生轻蔑的口气,跳上旁边的花坛外沿。粉红色雨伞在视界里轻快地东摇西摆。她还唱着之前的调子,只是歌词的主题变成“英俊”、“黑川”和“喜欢”。
一样是非常不讨喜的词语。
从过去十几年的经历可以推导出,阿泽一直是个毛躁而热情的女孩子。作为她成长的见证人之一,裕森对那些被荒废的钢琴、画笔、芭蕾舞鞋,曾经受到极度追捧而在两个月后就被打入冷宫的歌手海报,或是一只险些要遭遇不测的猫都记忆犹新。
说到猫。那是几年前阿泽在路边看见被人遗弃的小猫,哭哭啼啼地说要带回家领养。当时和她一起从公园回家的裕森立刻上前阻止。反复提醒着“你根本不可能有耐心照顾它” 、“它会饿死的” ,直到被阿泽认定成“裕森真是个冷血动物!残酷!恶毒!再也不理你了!”
被刺痛的无辜少年只能表示“那由我来收留它吧,你若想玩,可以随时来我家”。
而事实证明了他的确极有远见。那只猫在享受女生几个星期的溺爱后就被逐渐冷淡了。猫显然遭受不小的打击,幸而有裕森在它“人”生最艰难的时候安抚它的心灵,照顾它长大。
猫成了裕森家的一员。
这也是六七年的事了。
或许正是出于这样一种原因,裕森在那位数学老师“黑川”的课上,止不住地拿看猫的眼神去看他。
——也难怪阿泽会唠叨个没完。连裕森也不自觉地承认对方十分英俊且年轻异常,完全就像年级高点的兄长。
——但又怎么样。当初的那只猫不还是漂亮、青春,讨人喜欢( 并且也是公的 )。
殊途同归罢了。
男生耸耸肩。
可要承受相当一段时间的煎熬。
“黑川的手指好长啊。”“听说他只比我们大五岁呀。”“黑川还没有女朋友!”“这次我们计划要搞到他的手机号码。”“喂,喂,裕森你在没在听啊。”
“……在听啊……”
“可你表情很严肃——”女生盯着他看了几圈,一拍手,“哈,我懂了。裕森你在妒忌吧?”
“嗯?”
“不要在意啦,裕森也是很帅的嘛,看看你收过的那些情书就知道啦。只不过黑川和你是不同类型的。嗯——要说他是钻石级的,你就是铂金级的啦。”
“……神经,谁要听这些!”
“而且黑川有一点绝对比不上你。”
“……”
“你能呼风唤雨啊。风雨☆之王!”
“……”
阿泽咬着笔杆微笑的样子非常可爱。
但裕森在心里并不同意她的看法。首先他否认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傻瓜!你们就没有一点科学常识吗?!父母都会哭泣的!” ),即便加上“假设”的前提,裕森也不认为能召唤来风雨就是一个多了不起的长处。
它们只会坏事。
话说回来,那个“风雨☆之王”的“☆”算怎么回事啊?那个“☆” !
在自己班里,新来的数学老师也受到了异常的欢迎。受女生欢迎。
男生多少会流露出一点淡淡的敌意。但这种敌意在“数学是最重要的课程之一”面前显得微不足道。虽然女生没完没了谈着“黑川”时,裕森总表现得不屑一顾,可他课上还是很认真的。黑川也会在裕森准确的计算后不吝辞藻地表扬他的优秀。
毕竟老师与学生,总还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
就好比除了那些坊间发生的冲突,裕森很难被和黑川直接联系到一起。
周四下午临到放学,裕森整理着书包,一边寻思着去体育馆。耳朵扫进身后女生们的谈话。毫无新意地依旧与数学老师有关。裕森挑了挑眉毛便走出教室,快下楼梯的时候才想起今天应该是自己当值,黑板还没擦。他快步返回去。
走到门口时,恰好听见那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裕森比那黑川好得多!好得多得多!”
居然还带上个“多得多”的尾巴。
很快女生中响起唧唧喳喳的回应。
裕森扒着门框顿了几秒,才在犹豫中走了进去。
他的出现不仅让原本的谈话停了下来,刚才如此放言的女孩更是满脸通红,死死低着头,好像真的要挖洞那样,脚尖不断地搓钻着地面。
是让人忍不住想同情的窘迫和害羞。
裕森放下书包走到讲台前,拿起黑板擦的时候看见一边的值日名单。原本举起的手又垂放下来,他回过头去望着教室后方的女生们,冲着其中一个说 :
“小澈,今天是轮到你和我吧?”
还陷在自己那“多得多”的言论尴尬里不能脱身的女孩愣了一会儿,看了看裕森,又转向旁边的名单,等再转到裕森脸上时才醒悟过来,赶忙移开视线,紧张地走上前来。
“……对、对不起……我忘了。”
“没什么。我原先也忘了。”
“裕森你交女朋友啦?”
“啊?”
“我今天看见你和个女生一起回的家啊。”
裕森瞪去一眼:“又胡扯什么,那只是同班的同学。”
“哦哦哦哦?”阿泽盯着男生的脸看了又看,“切……没劲。”
“……什么叫‘没劲’啊?我还不是经常和你一起回家。”
“所以说没劲啊。”
“……”
也许是条无趣的归途。女孩子一声不吭,偶尔憋出两个字又缩回去,卷带着空气也消失了一半。以至于原本没什么想法的裕森也跟着别扭起来。他有点懊恼自己不该顺路送那个名叫小澈的女生回家。
虽然余光里扫见的女孩头顶露出的一星白色头皮会让人想法变柔软起来。
小澈比阿泽矮一点吧。
如果是阿泽的话,不会那么简单地看见她的发顶的。
阿泽走一路,有半路是跳着的。
不时还突然拐进哪家小食店。
很小的时候裕森总是走出老远才发现她的失踪,急吼吼地一路找回去,抓到她要责备,结果又说不过她。可后来不会了,他变得细心而专注,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后。
裕森垂下眼,看见小澈耳下一小块阴影。一会儿变大些,一会儿又变小。
他移开视线。
远处地平线上的夕阳,把成片的房顶都照红了。
随着黑川逐渐和学生们熟络起来,最初对他那种因为神秘而格外膨胀的追逐气氛也渐渐淡却了不少。连带裕森一度停歇的情书收入也开始回升。虽然班里的女孩子依然喜欢和那个年轻的老师开玩笑,有意无意地以女生的娇纵为难一下对方,可都有着相当明显的玩闹意味。终究是因为老师与学生的身份,很难在这样一个平常的小镇平常的学校里打开什么惊世骇俗的口子。
也许,残留在阿泽身上的狂热劲儿也快过去了吧。
给家里的猫喂午饭时,裕森想。
但这个星期天阿泽突然跑来敲响裕森家的房门。刚把她迎进来,女生却站在门口没有往里走。而是一把抓过他的袖子:
“裕森,拜托,帮我一个忙吧!”
被她的阵势吓一跳,男生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干、干吗?突然又发什么神经?”
“上次那回,你是怎么让天下起雨的?”
“……什么叫‘我让’ !!都说了不关我的——”
“不是开玩笑啦,唉,就算不是你干的好了,你先回答我嘛。”
“就是……”裕森回忆着,“……被老师喊起来念课文。嗯,都说是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