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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很不幸的,一贯对言情剧里哪怕男女主人公吊死在一棵黄瓜藤上都漠不关心的夏圣轩,这次却在听见“抱住我吧”的平常台词时,突然受了小小的,准确说是咸咸的影响。
已经四天过去了。
会用到这样的句式,意味着随后无非是“他早已”或“但他却”两种可能。可从那不慎被毁的虾肴来看,自然只能得出后一种的结果了——
已经过去四天,但夏圣轩却依然会在某些外物的影响下产生瞬时的情绪波动。
与“拥抱”有关的言情台词只是其中之一。其他的还有:回家时乘坐的那辆公交车,某首鼓点清晰的歌曲,或是目光里几位穿米色校服的女生,它们全都一改往日毫无意义的特性,变成了异常跳动的光谱,让十六岁的少年总是被动地感到心悸。
“然后把这个x代进之前的方程里——”
“昨天有个女生说要跟我做朋友。”
夏圣轩只觉得手里的铅笔突然拐个弯,在空气中留下一条看不见的痕迹:“……嗯?什么?”
比起圣轩的诧异,明显要若无其事得多的夏政颐,边搓着橡皮屑长条边说:“就是跑来塞了封信说要跟我交朋友啊。”
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提问,圣轩看着小孩的眼睛:“‘朋友’?”
“我想大概是男女朋友吧。”
被对方如同在说“现在六点了唉”的口气打倒,圣轩不知是不是该对政颐的态度感觉好笑,事实上他确实露出了一点无力的温和神情:“……那你怎么说的?”
“我没同意啊。”
这种事不是该用“同意”、“不同意”来回应的吧,圣轩想着,又重复了一遍:“没同意么?”
“是啊,女生很麻烦。”政颐的注意又回到作业上,“唉……这个也很麻烦。”
应该就是小两岁的男生会产生的看法了。
麻烦什么的。作业很麻烦。通不了关的游戏BOSS很麻烦。出门时让突然的雨浇湿了鞋子很麻烦。太拥挤的电车很麻烦。更早以前只会用“很讨厌”来形容的事,等到眼下再次遭遇它们时,却会用一点点模仿成年人般的神态,带上自以为适量的不屑、无奈和抵触,说“很麻烦”了。
而现在有了同样神色间说出的“女生很麻烦”。
圣轩看着牙齿抵在笔杆上的政颐。当他的辅导结束,一人面对剩下的推算时进度明显缓慢起来的男生已经半天没有动作。
“同班的?”还是有点好奇。
“啊?什么?”政颐却抓着被打断的机会问出从刚才起一直放在心上的问题,“还有三分钟电视就要开始了唉!!”
语气后跟着的是“暂时休息一下吧”的期盼。
圣轩不由同情起那个鼓起勇气向政颐告白的女生。如果她练成了像动画中主角般拥有三段变形能力,甚至哪怕是邪恶得要毁灭全人类的魔头,或许都更能吸引政颐多一点。
“而且我觉得,对待感情还是认真些比较好。”
这次终于控制不住,在听见政颐剖白式的言论后,夏圣轩撑着额头笑出了眼泪。
全年级的班委会议上谢哲坐在圣轩的左边,于是当圣轩右侧的女生向谢哲说话时,男生便把下巴搁在圣轩的肩膀上,就这么应和着那女生。圣轩也懒得推拒他,毕竟事实早已证明在强大的舆论监督下,他一人想要反抗目前的“潮流”只是螳臂当车。
手里的档案很无聊,翻看的过程中难免会转移对那两人的对话的注意力。似乎谢哲和那女生是初中时的同学,高中后进入了各自的班级。他们谈论着某个旧时的同班同学:
“因为知道你和他原来关系特别铁,所以觉得一定要通知你一声。”
“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是前天。”
“嗯。”随后谢哲开口说,“谢谢。”
会议结束后,谢哲向圣轩补充解释道:“她(指那位班委)初中时是正手(圣轩问:‘班长?’),对,我就是副手啦……我怎么一直是副手命的样子……这次我之前的死党出了事故,昨天被送进医院,所以我们想去探望一下。”
“哦。”圣轩点点头,过一会儿又回想起来,“为什么要告诉我听?”
尘埃星球(2)
“不说明的话怕你吃醋。”男生拍了拍圣轩的肩。
“……当心我把你左胸腔下面那颗玩意儿拿出来当垒球打。”
“只要你放过我胯下的玩意儿就可以啦!”
圣轩走到家附近,看见政颐正和几个同龄或者更年幼些的男孩蹲在一起,把脑袋挤在两堵围墙的中间。
圣轩走过去:“看什么?”
政颐回头:“它要生小孩了。”
“什么?”一时没明白过来,圣轩朝里望去。以他的身高优势越过几个小孩的头顶后,看见了夜色下,墙角尽头一只正抽搐着腹部的母猫。
圣轩知道母猫在生产时最为警醒,应该是特地挑了这样隐蔽的角落待产。只是被不知哪个小孩发现,虽然依靠墙缝的狭窄长度使得他们够不着自己,不过它的神经也正在众目睽睽中面临严峻的考验。有些动了恻隐之心的圣轩招呼着“别看了”,一边扯着政颐的胳膊要把他带走。
小孩子们却不理会这样的训导,除了政颐不情愿地嘟着“不会的”,其他几个更是动也不动。甚至其中一个男生,从地上摸起一根树枝,做出要伸捅的姿势。幸好圣轩反应够快捏住对方的手腕。
质问着:“想干吗?”
“我看它不动,是不是死了啊。”一边又扭着要挣脱,“你松开我唉!”
圣轩眉头一皱,直接抓着那小孩的胳膊把他拖摔到地上,“回家去。现在。”
他又转向剩下的几人:“还有你们。”声调平静可阴冷。
年长的高过自己几个头的表情森严的男生,这几个条件重叠起来终究还是能起到相当的震慑作用。即便脸上挂着恨意,但小孩子们还是一边用尚不成气的粗口骂着一边离开了。
圣轩这才看着政颐:“你也给我回去。”
因为目光里的不容置疑,政颐拍着膝盖站起来。他舔了舔嘴唇,终于没有说话。
这天结束体育课时,谢哲冲圣轩挥了挥手,说着:“等下我早退一会儿”。
“怎么了?”
“去医院探望以前的同学。”
想起之前的事,圣轩说:“嗯,好。”又朝邻班那位女班委点点头。
从超市买了晚饭材料后,夏圣轩一边提着手里的塑料袋,一边飞快地在脑海中组合最完备的菜肴。走到后街,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左脚鞋底被粘上了一条超市里的封带,圣轩停了停。懒得弯腰,就原地用右脚帮忙想踩掉。
差不多就在这时,有一个人影以险些要撞上他的速度,从不知什么地方猛地狂奔出来。
非常突然的状况,让圣轩不自觉地怔了怔,于是当他听见紧随的一句:“你给我站住!”下意识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只不过和那句喊话同时从天而降的,是一盆极具冲击力和意外性的冷水。
不偏不倚。
它完美地迎击了夏圣轩的正脸。
总之,不能小看星座算命书。
这是连睫毛都挂着水滴,忍不住在风来时发抖的夏圣轩第一个想起的有些可笑的念头。但确实,他回想起白天在女生们唧唧喳喳讨论星座运程时被拖进去的自己,在了解原来“班长是射手座呀”后,对星象书里说的“本月多有意外”和“亲水性”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可现在却知道了,这个念头是不对的……
就在圣轩仍然因为刚刚遭受的“冲击”过大而无法控制思绪回游的时候。那个误伤了无辜的肇事人已经从楼梯上跑了下来,连声地喊着:“真对不起!我是要泼那个乱贴小广告的混蛋的!”
圣轩抬起眼睛仔细从水雾里看过去。
长发的。米色制服。愈加清晰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