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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慢慢杀死你(7)



“双方都蚀了出来,谁赚了呢?”

“地产商吧。”

“咦,什么事,那边有人扰攘,好像是一班少年。”

“过去看看,把礼子叫醒。”

他们叫醒她,惠明仍然嘀咕:“谁做洗熨,谁搬回家用杂物,账单如何分配?”

礼子揉揉眼,看向小溪源头,那里有一块湿地。

有三个十多岁男孩大声议论:“捞起看看”,“不会是值钱东西吧”,“是粉红色旅行袋”。

礼子看仔细了,泡在溪水里,果然是一只书包大小旅行袋,其中一个少年脱去鞋子,伸手拎起它。

“重吗?”,“不重”,“打开看看”。

拉链拉开,不远处三个成年人听见小动物微弱叫声,少年说:“咦,是小猫,尚未溺毙。”

昆荣与惠明已经变色,只见少年伸手掏出袋里一团东西,忽然之间,他们三个齐口惊呼,昆荣奔过去,其中一个少年连忙脱下衬衫,裹着那团蠕动东西。

惠明即时掏出手提电话报警:“快,沼地公园溪边,发现弃婴,请速派救护车。”

三个成年人跑近,只见少年把婴儿抱在怀中,那幼婴混身湿透,皮色发紫,只剩微弱一丝气息。

礼子奔回车子,取出毛巾及毯子,卷住婴儿,十二只手慌乱地挽救小小生命。

三个大男孩大惑不解:“丢在水里,分明是叫婴儿死去,怎么可以这么做?”

救护车驶至,昆荣大声叫:“这里这里!”

警察也随即赶到。

救护员接过婴儿,“啊,这幼儿出生不会超过一小时。”

溪畔热闹起来,游人围拢。

救护车立即倒后,驶往医院,他们一行六人往警察局录口供。

惠明忽然痛哭。

警察说:“你可以放心,婴儿无恙,救回来了,一定有热心人士会得愿意领养,她的命运不会悲惨。”

昆荣说:“我想访问三位小英雄。”

警员微笑,“那三个少年逃学,没想到误打误撞救了小婴。”

其中一个还牺牲了衬衣,一直光着膀子。

昆荣说:“对不起,礼子,抢你的新闻。”

“我在草地睡着,这是你们的新闻。”

他俩回报馆去,礼子回家。

她双手一直簌簌发抖,那弃婴只得中五磅重,面孔小得像一只梨子,可是分明也是人类,她至为震惊。

礼子喝一小杯拔兰地,淋热水浴后蜷缩在床上。

太过投入这份工作了,她筋疲力尽。

礼禾来看她,吃惊地说:“怪不得妈妈叫我带食物来,你看你瘦得眼珠都凹了。”

礼子无奈,“我晚上睡不着,白天打瞌睡。”

“你失恋?”

“没有,所以要请教你心理医生。”

“工作太辛苦了,你陪妈妈乘船游地中海吧。”

“我不去,家里起码千余平方(口尺),困在窄小船舱,闷死。”

“为何故沮丧?可需我开药给你?”

“心理医生药物,全部令人体内内分泌佯作欢喜。”

“嗯,你要求太苛刻。”

礼禾打开盒子,取出各种食物,其中椒酱肉丁最为礼子所喜,但是今日她毫无胃口。

“礼禾,我一闭上双眼就做噩梦,可怕。”

“我不擅长梦,可是,华裔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十分正确。”

“姐,你讲了等于没讲。”

“你做什么梦?掉牙齿,脱头发,堕入万丈深渊,抑或被老虎追逐?”

礼子说:“姐,你坐下,我慢慢说你听。”

“我约了人,下次吧。”

礼子怪羡慕,“是男朋友吧。”

“确是异性,我喜欢他的细麻布白衬衫。”

礼子说:“我始终属意浓眉长睫,眼睛会说话的男生。”

礼禾告辞。

礼子无聊,听着音乐,电话响,是惠明找她。

“礼子,原来从今年一月到六月,本市共有四宗弃婴。”

“是多是寡?”

“礼子,一宗也已太多。”

“说多好。”礼子叹气。

“警方曾叫弃婴人现身,即往不究,可是始终无人出头,一个在公路车站,另一名在医院门口,再一个在梯间,然后就是今晨这宗。”

礼子无言。

“多谢你把新闻让出。”

礼子说声不客气,她放下电话,听到有人敲门,她转身去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少女。

“找哪一位:”礼子诧异,“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

少女说:“我来谢你。”

“谢我干什么?我并不认识你。”

“不,你救过我,记得吗,十五年前,沼池公园那个粉红色旅行袋内的弃婴,那就是我。”

礼子震惊得说不出话,“那是昨天的事,你胡说什么,快回家去,免叫你父母担心。”

少女微笑,“多谢你救我。”

“不,不是我,是三个少年把你从湿地救出。”

“可是,你也在声。”

“你好吗”,礼子忍不住问她,“这些年来,你生活如何?”

“有一对善心夫妇领养我,我已长大,前来寻找恩人,打扰你了。”

少女双眼异常明亮,牙齿与皮肤光洁,言语有礼,打扮标致,显然生活得不错,叫礼子安慰。

礼子不住地说:“你终于长大了,真好,打算读哪一科?”

这时,有人叫:“礼子礼子。”

礼子突然惊醒,自长沙发上跳起。

原来陈大同在电话叫她:“礼子,我是老陈,速回报馆。”

礼子回答:“什么事?”

“一位王志诚医生找你,他说在灵恩庇护所见过你。”

礼子想一想,“是我马上来。”

是那个精神奕奕的年轻义工,礼子记得他,欣赏他热心。

她回到报馆,在门口小贩摊档买一大包臭豆腐,淋上红黄酱,开口便吃,这个东西总算叫她胃口略开。

到了办公室,同事闻到香味,都来抢要,礼子闻秘书:“客人在何处?”

“这里。”

王医生站在她身后,掏出手帕让她抹手。

“叫你久候,不好意思。”

“是我没有预约,请坐,我替你叫了黑咖啡。”

礼子诧异,他反客为主,可见个性甚强。

一对年轻男女忍不住互相打量。

他看到一个不修边幅可是气质独特的女子,卡其裤白衬衫,脖子上有一条极细金链子,脸庞比上次见像是更清秀了,像足一个文字工作者。

她看到粗眉大眼高鼻梁的他就有好感,轻轻问:“什么事?”

“记得庇护所叫咏诗的少妇吗?”

礼子点点头,“她怎么了?”

“她回家去了,那恶汉向她再三认错,甚至当着庇护所工作人员下跪,她终于决定回家。”

礼子叹口气。

“是,三天后她左手臂折断,在急症室遇见我,说是摔了一跤,事实手臂是被硬生生扭断。”

“现在她已回家?”

“是,我甚觉不安,故此想你去探访。”

“她是成年人——”礼子有点为难。

惠明在一旁听见,“不怕,礼子,我陪你去,我们一直看着新闻里的天灾人祸爱莫能助,此刻是出一分力的时候了。”

“说得对,但是那女子十分懦弱——”

惠明说:“更加要去,必要时通知警方协助。”

由王医生带路,他们驶往一个中级住宅区。

他找到门牌,“是这里了。”

惠明轻轻说:“环境很好,可见那莽汉经济状况不赖。”

“这是她更加难以离开的原因。”

他们按铃,有人隔着门问话。

王医生扬声:“李咏诗女士,你伤势如何,可有需要帮忙之处?”

门轻轻打开,“王医生,多谢你关心,我没事。”

看样子她不打算让客人进屋。

“李咏诗,你假如不愿帮助自己,没有人帮到你。”

惠明觉得王医生也咄咄逼人,她说:“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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