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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慢慢杀死你(23)



礼子抬起头,那人正是赵小兰,这时,她也完全失去平日优雅,敞着衣领,披散头发,厉声痛骂:“匿名信也都是你写的吧,告诉你,你的毒计不会得逞,志诚已经苏醒,他已度过难关,我们不会被你破坏,我们不会分手,你去死吧。”

于律师走近隔开两女。

这时派出所里的人全部转过头来看这场好戏,人人脸色兴奋,谁赢谁输了他们一样高兴,最好两人滚地厮打。

礼子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她深深后悔,神智在该刹那清醒,她叫仇者快亲者痛,她太不自爱了。

她摇晃站起,忽然眼前发黑,双腿一软,身子往前摔去。

偏偏赵小兰尖叫一声闪身避开,没扶住礼子,礼子往钢桌角落跌下,啪的一声,额角撞破,血流如注。

礼子仰天堕地,昏迷中像是听见有人在耳边轻轻说:慢慢杀死你,慢慢杀死你。

也有更响的声音叫:“这是苦肉计!”

礼子闭上眼睛,她希望可以去到一个清淡天和的地方,她噗地吐出一口气。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头上缠着纱布,手腕接驳着管子,听见有人哭泣,礼子认得是母亲的声音。

“妈妈,妈妈。”她竭力叫:“不要哭。”

“醒了,她醒了。”有人欢呼。

“妈妈——“礼子充满歉意。

礼禾的手按着妹妹的嘴,“不要多讲,一切真正已成过去,忘记所有,好好养病。“

礼子看着姐姐,泪流满面。

“王志诚不会起诉你,当然也有交换条件,你也别投诉他,至此为止,划一句号,从此如陌路人。”

礼子轻轻问:“你们仍然爱我?”

“礼子,抬起头来,听住,我与妈妈爱你,不管你是英雄抑或狗熊。”

嘿嘿,狗熊,礼子笑了。

“礼子,你必须到我处接受治疗。”

礼子叹气,“我明白,我心理有毛病。”

礼禾宽慰,“你一向明敏过人,你会渡过难关。”

“王志诚他可出院?”

“谁?”礼禾反问:“你说谁?我们不认得这个人。”

礼子不再出声,半晌她说:“我想喝柚子汁。”

“我给你带苹果汁。”

下午惠明来了,看到礼子,感慨万千,“礼子,你表面上若无其事,实则内心受到巨创。”

“告诉我,王志诚怎么样。”

“我不认识这个人。”惠明态度强硬。

礼子追问:“他痊愈没有,出院没有。”

“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这时宝珍推门进来,偷偷走私玫瑰香槟,斟在塑料杯里递给惠明及礼子。

她说:“生活充满压力,在东京,一个小杂货店老板五年生下四个儿子,他不明何以皇室四十七年没有男丁出生。”

惠明说:“昆荣叫我退休。”

“他们都是那样,无论娶的是物理学家抑或警务署长,最终都希望她们为家庭退休。”

“回到家有人问好是件舒服的事。”

宝珍答:“女子的事业也是终身成就。”

“孩子哭着喊妈妈,我的朋友抱怨早上出不了门。”

礼子不出声,孩子,哭声,她恍惚。

“礼子倦了,让她休息吧。”

看护进来,起疑,问她们:“在喝什么?”

惠明答:“西柚汁。”

她们都不是老实人,在江湖找生活奔波吃苦已久,都很有一套,真不知可否成功变型做回温驯的家庭主妇。

第二天一早礼子出院。

礼禾对她说:“妈妈不知就里,你别叫她伤心。”

“明白,我已完全苏醒。”

“把你送往北极圈都没用,逃避不是办法。”

礼子微笑,可是她身边的人都说不认识王志诚,这难道不是逃避吗?

她回到母亲家居住,礼禾着她每日上午十时到她诊所。

礼子说:“改下午三时。”

“不行,你一定得振作地早上起来,我情愿你打中觉。”

礼子明白姐姐是为着她设想。

母亲张罗一天五顿清淡食物,并且找人煎中药给礼子宁神,满室药香。

上午,到礼禾处做她当天第一个病人。

礼禾说:“这张丝绒沙发十分舒服,你可以躺上去松弛。”

礼子把一张毯子盖在上身。

“你过去的行为愚不可及。”

礼子心平气和,“是……伤害自己,企图令对方的伤害更深。”

“看样子额角撞击受伤终于叫你头脑清醒。”

礼子苦笑:“为什么惠明与宝珍没有我的悲惨遭遇?”

“人家比你聪明,懂得避重就轻,你是生活白痴,不知人间险恶。”

“也许我命该注定受劫。”

这时,密云忽然遮住太阳,治疗室阴暗起来。

礼禾轻轻问妹妹:“你的梦境里,可是时时出现一间小房间,房里,有一对母女?”

“啊,姐,我与你提过多次。”

“让我们找出原因可好?”

礼子忽然害怕,“姐,为何我潜意识中有这对母女?”

“她们可是新闻人物,前一阵子,你是那样投入家暴新闻。”

“起先我也以为如此,可是一次又一次,梦境重复,房间里细节越发清晰。”

“意识会如一支画笔,每一次添加一些细节。”

礼子说:“某一日,我闲着无事,将房间绘图,你可要看一看?”

“你带在身边?”礼禾意外。

“一切都装在我私人电脑里。”

她起身取过手袋,取出电脑,接上打印机,印出图像,礼禾接过一看,“嗯”地一声,仿佛受惊,她轻轻说:“礼子你绘图技巧益发进步,我记得你小时候曾经想做漫画家。”

礼子微笑,“到今天还想得发昏。”

她又将另一张图画印出。

礼禾问:“这又是什么?”

礼子答:“那对母女。”

礼禾一看,脸上变色,她双手微微颤抖。

“重复的梦,朱医生,佛洛依德会怎么说?”

礼禾轻轻放下两张画,不再言语。

礼子轻轻说:“那少妇蹲在墙角,恳求我照顾幼儿,她明显受了重伤……”

礼子声音低下去,终于睡着。

礼禾站起回到办公室,她用电话找到于律师,“启韶,她完全记得,又完全不记得。”

于启韶回答:“你可有向她透露真相?”

“我真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是医生,有话直说。”

朱礼禾苦笑,“医生最大苦差是向病人或家属说出真相,你可否仗义担当这个任务?”

“礼禾,这是你的家事,我虽知首尾,实在不方便开口。”

“你说得对。”礼禾惭愧。

“不要再拖了,越早说出真相越好。”

“我明白。”

挂上电话,朱礼禾自抽屉里取出一只信封,抖出里边的照片。

其中一张,正是一间小房间,明显是间会客室:沙发、茶几、以及一只书架子,礼禾把照片与礼子的绘图并排放在桌上,两者几乎一摸一样。

毫无疑问,礼子脑中深藏着这一幕。

人脑与电脑的装置不同,人脑毋须顺序便可抽查资料,比电脑快捷百倍。

受家暴新闻个案影响,礼子忽然抽查了藏在记忆深处的这一幕。

礼禾把礼子绘画另外二张母女图画放在桌上,她双手又颤抖起来,她取出最后一张照片,那是帧母女合照,相片中的小女孩只得两三岁,照说,应无任何记忆,但是礼子却能清晰绘出生母容貌。

礼禾把照片与绘图整齐在桌上列出,决定向礼子透露真相。

她走到邻房去叫醒妹妹。

“礼子,礼子。”她轻轻推她。

礼子睁开双眼,“哟,我在何处?”

礼禾握住她的手,“你在姐姐身边。”

礼子伸个懒腰,“好睡好睡,一时竟忘了握不过暂来歇脚。”

“礼子,从小我俩一起长大,最友爱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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