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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13)



小云语气如此认真,可知十七岁仍然是十七岁。

他忍不住意外与欢喜,“为什么要与我一起?”

“我想与你共处一生。”

川流背起她走到沙发坐下,小云仍伏他背上。

“你对我毫无了解。”

“我三岁已经认识你。”

“我与你性格环境背景毫无相似之处,我俩有着截然不同生活方式,你还是学生,我已熟悉江湖。”

小云不去回答。

“哭娃,我是一只黄鼠狼。”

小云忍不住笑,“黄鼠狼最可恶之处,不是偷吃,而是一入鸡窝,必然杀伤无数,才愿罢休,你是它吗,我想不。”

川流就近,轻轻抚摸她的脸,少女的柔肤,似豆腐脑般滑溜,川流遐思,她胸前一片,肯定似羊脂白玉。他知道,因为若干年前,他曾经依偎在另一个少女肩膀。

川流有点哽咽。

少女姐姐与少女,都不是他的对象。

他低声说:“我送你回家, 把手机给我,我传号码给你。”

谁知小云回答:“我没有手电。”

什么?

“我读天文物理,实验室精密仪器太多,全靠电讯启动,手机不准入内,怕只怕万一天外智慧生物要同我们联络时电波受阻。”

川流忍不住笑得揉眼睛。

这女孩是他欢乐泉源,从此他找到起床的理由。

“那我只好用电邮。”

“你也可以写信给我。”

川流深呼吸,“信,是,仿佛是有那么一回事。”

小云握住他的手在腮边摩挲,她记得,悠悠与他接吻,脸耗在他腮帮,很快被他须根擦红,竟日不退,要厚粉遮掩。又有时,肩上有吸啜唇印,这些,在小小云心目中,都是艳色。

“大伟哥知道悠悠与你的事吗?”

川流回答:“大伟是极其豁达大方的人,我由衷钦佩他。”

“你呢?”

“我极端自私小器思疑。”

但他爱悠悠,却不怕牺牲。

“川哥,背我一生。”

小云伏在川流肩上,一直到停车场。

好笑的是,川流改装无数古灵精怪强劲热车,他自己用的,

却是一辆老实简单小货车,车斗收拾得干干净净。

“晚上我有事。”

“几时再见我?”

川流笑,他从不回答这个问题,umfteenth个女孩问过N次,他都不想许出任何诺言,以免招致杀身之祸。

但哭娃是例外,他轻轻答:“客人等我出车,我通宵在车房工作,也许直到第二天下午,你可以来看我。”

“那个穿高靴卷发女郎,她也在吗?”

“车房生活苦且闷,技工多数邀女友到访。”

“你呢?”

“哭娃,你管我?”

“我只不过好奇,别叫我哭娃,我名行云。”

“那真是个美丽的名字。”

川流取过蓝笔,在小云脸颊画了一滴大大眼泪。

他送小云回家。

几年没来老房子,以为孟家已经把老屋卖掉,可是他们有资金,把房产搁着,日子越久越升值,且收拾得整整有条。

比起他那个一头家都守不住的父亲,不可同日而语。

他的生父,环境窘逼,最近出现,问他赊借,他不多言语,总把身边所有现款掏出给他。

川流像小云一般,先去看那株樱树。

只剩半棵,他依然像猴子般游上桠枝,坐好,伸手招小云。

小云举高双臂跳高,他抓紧她双手一提,把她抱在膝上。

他们一起看到邻居的厨房:老太太正烤松饼做下午茶招待同伴,那是个阅读班,十分热闹。

他俩看够才下树。

小云轻轻说:“川哥,跟你相处每一分钟,都那么开心,真想一生都留住你。”

但是,川流不好说,他另有颇阴暗一面。

他们进屋,他熟悉家具全在,悠悠寝室布置一点也没变,她中学课本仍放书桌上,跳舞裙子挂一角,口红套子没盖好,香水瓶子歪倒,好像随时会得回来。

川流没想到他有如许留恋。

也许,他念念不忘的不过是他一生中最好那几年:一个母亲收留他住,另一个母亲负责三餐,他又有大伟这个好兄弟,悠悠那样柔美的女友……

他躺到悠悠小床,看向天花板小小水晶玻璃吊灯。

小云挤到他身边,他下意识让开一点,咚一声跌落地。

小云咕咕笑。

“你想替代悠悠?”

“不,我做我自己。”

川流略为放心。

“川哥,与你说话真有意思,不必隐瞒虚伪,想到什么说什么,你是否也感觉一样?”

川流什么也不敢讲,他有若干心事,只好埋在心底。

他自地上弹跳起来,“我要回去了。”

小云送他到门口,“车房里,最少是什么?”

他不假思索答:“家制丰盛简单美食。”

小云砖头立刻到专门肉食店,采货。

她亲手挑十磅最嫩脊眼牛肉,又到菜市场选新鲜蔬果,回转家里,开始施展她专业烹饪功夫。

一个天文物理学生,做的大菜,说什么都有点不一样,她不依俗例,用大量蒜头,先烤熟烂,再拌入蜜糖调味,涂牛肉上,轻轻包上油纸,放进烤炉。

小云觉得西菜盘头过分花巧,完全不必要,家人自用,实际为上。

她拌好沙律,切完水果,一边读功课:星际距离难以想像,最近一枚恒星光线可能已航行数百年,O与B级新星太过炽热,不可能有地球般行星存在……

叮一声,牛肉烤得三成熟,搬出烤炉,热力仍存,待送到车房,约莫五成熟,刚刚好。

小云看看时间,九点半。

她把食物小心搬上小车,连咖啡等饮料载往车房。

车房灯火通明,工作进行如火如荼。

她按铃。

半晌有人来开门,“找谁?”

“送外卖食物,过来帮忙。”

那高大纹身年轻人已闻到香味,“我认得你,你是川流妹妹?”

小云笑着叫他把两大只食物篮提出,“纸杯刀叉纸巾全在里边。”

那人立刻咧嘴笑得连犬齿都看得见,“我叫基翁,你不进来?”

“我不打扰。”

他忽忽进内放下食物,车房里头爆出欢呼声音。

基翁又奔出,“川流叫你进内。”

小云把咖啡壶递给他,“我还要回家做功课。”

“谢谢你,会走路的云。”

“不客气。”

小云把车驶走,松一口气。

自该日起,她成为蓬蓬车房一分子。

她当然知道那不是一个善良地方如学府,小云过着双面生活。

她很小心,每周把车子停好,叫他们出来搬食物。

有时基翁应门,有时是凯撒,捧着大钵实在美食,感动得鼻子通红。

小云不进车房,免得劳人招呼。

川流有空便探访她,有时浑身油污,他有一件连衫裤,因有油污支撑,脱下自己会站着,成了精似。

一进屋便借用卫生间淋浴冲洗。

他再三代兄弟们致谢,“每周一餐家常美食医治他们心身。”

可是,他俩并无进一步亲密行为。

连川流自己都觉得奇怪。

兄弟们更是讶异,“川流,你几时开始吃的素?”

川流不出声。

那一天,车房来了稀客。

原本他们以为这一年经济衰退,生意会锐减,但出乎意料,做得透不过气,德国、瑞士、东京与美国都有生意自动上门。

今日,客人是赛车行业明星中明星舒密特。

他一进门便笑,“我已经退休。”

但与仲介人参观完车厂,赞不绝口,把一辆一九六五年野马2+2驶走,半日不返。

基翁说:“那辆车属武打演员史特咸所有。”

他们不可能同时装置三架车,慢工出细货,现货被他人骑劫,于信用大损。

川流说:“他会回转。”

黄昏,舒密特回返,想添多三十巴仙,购买该辆现货,川流再三致歉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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