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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官司也不用打了.再也没有人同我争孩子,我跟她说,读科学的人那么多,那
里就非要你不可呢,要回去出力,要看定了再说,但她是那么坚决倔强,一点商量余地没
有,自意见分歧至她蔑视我独善其身……一直我都不明白,你明白吗?”
我明白。
“为了一种配件,她这次失事只是为了去找一种配件,多么大的浪费!”
他用拳头擂着桌子,指节发红,他浑然不觉,他是一个好人,对她情深一片。
我没有出声。
现在孩子名正言顺的归给他。
小朋友穿水手装,十分神气。他并不像永超,但我仍不敢注视他,怕鼻子发酸。
欧阳来收拾永超在公寓中剩下的杂物,睹物思人,非常悲伤。
我与孩子并排坐着,木无表情。
性格控制命运,永超如果决定住在老好圣他菲,没有回去,起码可以活到一百岁,看着
这个顽皮的小东西结婚生子,子又生孙,孙又生子。
人总会死的,对她本身来讲,并没有什么,但对她亲人所造成的痛苦与损失,简直非笔
墨所能形容。
孩子忽然开口同我说话:“爸爸说,妈妈已经去世。”
我很惊讶,没想到豆子那么大的小人儿,会得用那么深奥的字眼,我一直以为他不会说
话。
我很悲切,只得点点头。
“爸爸说,我们再也见不到去世的妈妈。”
我的鼻骨像是中了一拳,直酸到脑门上去。
“是的。”
“怎么会?”孩子不服气的问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我要妈妈回来。”他提高声音。
我满以为他会伸腿来踢我,叫我替他找回妈妈。但没有,大概精灵的他也了解到我们无
能为力。
他饮泣起来。
这么小的人,这么懂事,七情六欲已在他体内生根,他已离不了红尘,我悲从中来,将
他抱在怀中,两人毫无顾忌的拥抱着落泪。
我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已经足够,我们两人都爱永超。
也许再隔十多二十年,我们会得有机会再见面.会得说起往事,我要好好记住这个小朋
友的名字,以便日后相认。
欧阳收拾完毕,拿起箱子。
“你即时回去?”
他点点头。
“你已通知邓家?”
“一切手续已经办妥。周,谢谢你。”
我与他握手。
小孩与我依依不舍,一时间没回到他父亲的身边。
欧阳说:“他挺喜欢你。”
我有点安慰。
“这孩子脾气有点古怪,不容易与人接近。”
孩子沉着脸听两个大人说话。
“没想到赶来只能见到永超最后的一面。”
但他还有永超的骨肉。我黯然。
“再见。”他说。
还能再见吗?在什么地方?我与永超还能再见吗?
我送他们出去,一直等他们上了车。
小郭在我身后出现,神出鬼没的拍我的肩膀。
我看他一眼,默默无语。
“听说你要搬家?”
我称是。
“在此地住了几个月,全为邓博士?”
我点点头。
小郭这个人,看朋友上演七情六欲,恍如亲身经历,见过鬼怕黑,他也不敢同异性认
真。
“至美,利璧迦愿意见你。”
“呵,是吗?”
“大家见一次面也是好的。”
无此必要。离开我的利璧迦看上去容光焕发,她年轻了也漂亮了。我没有必要苦苦哀求
她出来见面。
小郭见我不出声,会意地说:“那么你在这里签个宇。”
他把离婚协议书替我带了来。
我找出一支签名笔,刚要在空档上写上名字——“慢着。”
我看着他.他又要来劝我了,世人好为人师,一向喜欢教育亲友,其中最受欢迎的课题
为破镜重圆。我完全知道小郭要说些什么。
“这是一个好机会。”
我说,“我是一个疲乏而寂寞的男人,你想我做什么?”
“利璧迦回来了。”
“你说过很多次。”
“至美,心肠不必太硬。”
我用手擦擦脸,“小郭,她愿意见我,证明她巳忘怀,我们之间一切已死,不可复燃,
我们之间没有新希望,你不用多说。”
小郭抬起头来,“真奇怪,当初为的是什么?”他一脸茫然。
我说:“我不是个好丈夫,我答不出你那一百零八条问题。”
“那是开玩笑的,至美,你的幽默感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我觉得那个测验很有意思,至少证明我不合利璧迦的条件。”
小郭知道我是个没有挽回的人,只得停止游说,他叹口气。
我大笔一挥,签下我的名宇。
“你终于见到她了?”我问。
“没有,没有人见过利璧迦,我只与她妹妹碰头,一切由她出面。”
小姨还在作中间人,看样子她一定会找上门来。
我把离婚书还给小郭,接着取出支票本子。
“小郭,你已完成你的任务,我非常感激你,这件事你办得很完美,你终于找到利璧
迦,并且使我顺利的离婚,虽然节外生枝,又另外发生许多事,但我愿意付足酬劳,你说
吧,我欠你多少?”
“一块钱。”
“别戏剧化。”
“真的,八百块一个钟头,你付不起。”
“别客气。”
“算我对邓博士的一番心意。”
这件事因永超有什么关系?他只不过胡乱找个借口。我只得收回支票簿。
我说:“这样吧,这生这世,只要你叫我,我一定出来替你付酒账。”
郭祠芬瞪我一眼,“说得动听,明日你搬到西伯利亚去。
我怎么找称付账?”
我不出声,我是要去一个地方。
“至美,以后的日子你打算怎么样?”
他问这么彻底,令我有点生气,怎么,就这样看死我?
原本想答做和尚去,但再也汉有贫嘴的心情,便老老实实的说;“我有我的计划。”
“能不能公开?”小郭说。
我点头,“永超一直想做一点事,她的愿望并没有实现,我认为我应该帮她达成这个志
愿,她原本要奉献两年的时间。”
小郭呆视我,忽然之间他明白了。“你——”“是的,我再上去工作两年。”
“至美,太辛苦了。”
我并不觉得,老实说,这么做,一半为人,一半为已,自从工作告一段落,我根本无所
适从,天天吃老酒,瞎逛,无聊得很,如今休养已毕,正好再度投入工作。
是我叫永超来的,如果我不建议聘请她,就不会有这次意外,我心隐隐刺痛。
小郭问:“你会像过去两年一样,奔波两地?”
“不在话下。”
他长长叹口气。我拍拍他肩膀,示意他看开点。
他说;“好事多磨,天下不如意事常八九,信焉。”
我双目濡湿,看向窗外。
这小郭真讨厌,说话像个九流诗人,春花秋月都能令他触景生情,他真是个怪人,而且
心中想什么嘴巴便说什么,也不顾对方感觉如何。
不过他是我的好友,像老魏一样,都是好友。
公司代我拍了一封很长的电报给鞍山,相信老魏已知道我会再作冯妇,不过他没有来
信,他不相信写信。
永超的意外在公司中引起的震惊已逐渐平复,开头也有女同事哭泣,男同事表示悲痛,
但一切总会过去,人们又忙着吃喝嫁娶,一切回复正常,不然怎么办/活着的人总要活下
去。
连我都一样,紧紧控制着自己,要失态,也到酒馆去,只有在那里,成年人可以装一阵
子疯。
小姨终于来了。
我已迁入新居,偌大的住宅只有女佣与我,她坐在白色的沙发上,背着空白的墙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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