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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房间的一个抽屉里找到一个档案夹,里面有一迭依兰夫人为客人排出的一个个命盘。
她好奇地翻看那些命盘图。
依兰夫人用铅笔在每张白纸上画了一个裸体的男人或女人,神情都有些诡异。
十二星宿宫落在每个人身体的哪个部位,因他们出生的日子和时分而有所不同。
你出生的那一刻,只要一颗行星和另一颗行星的轨道刚刚改变,也许只是挪了一小步,转换了一个角度,那么,你的命运就跟上一刻或下一刻出生完全不一样。
每个人的一生似乎都写在这些命盘图里了。
可是,星星都知道吗?
她咬着小指陷入沉思。
这些命盘图里会不会有一张是属于凶手的?
他昨天夜晚是假装来占星的,还是他以前来过?
假使他是头一次来,依兰夫人会跟他说什么?
「你想知道些什么?」她是这么说的吗?
不,她也许会先问对方的出生日期和时分。
除非早有准备,否则,这一点是很难说谎的。
又或者,这个谎言已经说了很多遍。
就好像大克昨天突然问她,她是什么星座的,她很顺口就回答他说,她是蝎子。
她早就已经变成天蝎座了。她也活得像一个天蝎座。她的生日是十一月十一日,一个新月的夜晚。
这些年来,不管是谁问到她,她都能够毫不结巴地应答。她已经由衷地爱上这一天,偶尔会忘记自己本来是谁。
她挤上小妖,把那些命盘图带回去办公室。
雨一直没停,她初来乍到的那一天,也是下着这样的滂沱大雨。
那天,死了一个女孩。
6.第六感少女
三年前的那天,天空下着大雷雨。
她身上穿着橘色的雨衣,手边拖着一个小小的粉红色尼龙行李箱,一大早就来到特别罪案组的办公室。
办公室空空的。她四处张望,一个人也没见到。
她脱掉湿淋淋的雨衣,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行李箱搁在脚边。
她低下头看了看,她脚上那双平底鞋都可以拧出水来了。她缩了缩脚趾,仍旧端正地坐着,眼睛探索着这片新地方。
终于,一个穿运动鞋的办公室小弟走进来。
她连忙站起身,冲他笑笑:
「我是新来的,今天来报到。请问你有没有看到其它人?」
那个长着一对蝙蝠耳朵的小弟好奇地看了看她,回答说:
「他们出去办案了。」
「那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个我不清楚。该回来的时候,他们通常都会回来。」
她心里咕哝:
「这算哪门子答案?」
她只好坐回椅子上继续等待。
这样又过了两小时。
她索性把湿答答的鞋子脱掉。她的脚趾头都给雨水泡得皱皮。
屁股坐得僵僵的,她站起身,光着一双脚到处瞄瞄。
这里的办公桌几乎都是乱乱的,只有一张比较干净。那张桌子底下摆着一双黑色亮皮半跟鞋,鞋头别着一朵红色的玫瑰花,看上去很美。
她一只脚丫伸进去,比在那双鞋子旁边看了看。一比之下,她的脚丫显得好大,整整多出了一排脚趾。
她噘着嘴把脚缩回来,看看自己的脚。她的脚就是大。
然后,她踮着脚尖晃到走廊。走廊另一端的一个房间关上了门,静悄悄的。
她脸贴到落地玻璃门上往里看。里面黑漆漆的,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缓缓转过身来,挨在门边,嘴唇微颤,带着些许苍凉的深黑眼睛映出一种幸福的神情。
多少年了?百转千回,等待终宵,她好像在人生边上走了一圈,终于又再见到他。
她回到那个空空的办公室,蹲下去,从行李箱里挖出一本雷蒙˙钱德勒的《漫长的告别》,脚搁到行李上,坐下来开始看书。
「她靠在我肩膀上哭。她并不是爱上我。我和她都清楚得很,她不是为我哭,只是一个女人到了刚好想流一两滴眼泪的时候。」
她读着读着嘴边不禁泛起一抹微笑。
窗外的雨终于停歇,漫长的一天已然过去。
她肚子饿得贴了背,不时咕噜咕噜地响。她却不敢去吃饭,害怕她只要一离开这里去吃饭,他就回来。
她不想错过他。
这时,她听到走廊上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他们回来了。
她连忙把书塞回去箱子里,套上鞋子站起身,用手指爬梳头发。
几个探员陆续走进来,没人说话,空气中笼罩着一股沉重的气氛。她只好退到一边,像个幽灵般站着。
她看向外面,一个穿深灰色夹克的高大身影,越过寂静的走廊,走向那个房间。
昏蒙灯光下,她看到他头发全湿了,疲惫不堪。
她心中一阵震颤,眼睛不能离开他。
这时,她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你就是那个第六感少女?」
7. 特别罪案组
她回过神来,看到大克。他方脸瘦长,脑袋和身上的衬衫全湿,一双眼睛微红,严肃地看着她。
她仰头看他:「呃......我是白小绿,今天来特别罪案组 A 组报到。」
他好像没把她的话听进去,继续问道:
「你的第六感是不是很灵?」
她皱了皱一双眼睛。这个问题她被人问过很多次了。
她回答: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现在已经失去那种能力。」
她看到他脸上乍露失望的神情。
她等着他说下去。她在这里一整天了,除了那个大耳朵小弟之外,就没见过任何人。她很想有个人跟她句话,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告诉她,她应该做些什么。
大克却没有再说话,无声地从她身边走开。
她看了一眼办公室里另外两张生脸孔,两个男探员,一个年轻,看上去跟大克差不多,一个年纪比他们大,看上去有四十多五十岁。年轻的那个,一张娃娃脸,个头比大克小,脑袋却不合比例地大。
「好大的一颗头啊!」她心里嘀咕。
老的那个,脸上爬满皱纹,活像一个脱水的橘子,却穿得比大克和大头都要年轻。他身上一袭娇嫩的粉红色衬衫和一条绿色的低腰棉裤,脚踩一双最新款的荧光球鞋,那头乌黑的短发是染的。他那身讲究的衣服已经弄皱了,衬衫湿了一大片。
他的穿著让她想起一个人。那个人已经不能再给她痛苦了。
她瞄了瞄这三个男人。他们神情沮丧,彼此没交谈。今天肯定发生了大事情。可她是个新丁,没有人会主动告诉她。
她只好坐回去她一直坐着的那把椅子里,无处安放的眼睛盯着窗外迷蒙的黑夜发呆。
幸好,一只鸽子把她从这个窘境中解救出来。
这只濡湿的灰绿色鸽子不知从那里飞来,停在外面的窗台,小小的脑袋好奇地贴到玻璃上,好像在看她。
她回看牠。
牠彷佛知道她在看牠。牠拍拍翅膀,在窄窄的窗台上来回踱步,似是表演给她看。
她咬着弯弯的小指朝那只鸽子咧嘴笑了。她想起她过的所有日子里,总是遇到各种各样的鸟。其中一些,她甚至不知道名字。
这只鸽子好像认得她,头抵住窗玻璃盯着她看。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去轻轻叩窗。鸟有所应答,爪子在玻璃窗上抓了一把。
她看得出神,身后突然有个声音说:
「你还不走?」
鸽子展翅飞走。她回过头来,看到是大克跟她说话。
她站起身。这时她发现,大头和脱水橘子已经不见了。
「今天不会有什么事情,你明天再来吧。」
她看了看手边的行李,本来想问他知不知道哪个位子是她的,她想把箱子留下。话说到嘴边,她的肠子隔着肚皮响起一串咕噜咕噜,吵着想要吃饭的声音,就连离她几步之遥的大克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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