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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过期居留(Channel A Ⅱ)(9)



家里的电话不停地响,她坐在电话机旁边,想着这个她爱过和恨过的男人。电话的铃声彻夜响起,她终于拿起话筒。

“你没事吧?”方载文在电话那一头紧张的问。

所有甜酸苦辣都忽然涌上眼睛,罗曼丽泪着眼睛说:

“我真的希望我有勇气不接这个电话。”

为甚么他总是在她决定死心的时候又燃起她的希望?她知道,她又会原谅他了。

她不甘心。她到底有甚么比不上韩纯忆?这个女人凭甚么在离开七年之后还霸占着一个男人的心?

第二天回到公司,罗曼丽把累积下来的假期一次拿光。她骗方载文说,她跟林康悦一起去意大利玩。

假期开始的第一天,她从早到晚在出版社外面守候。她不知道韩纯忆住在哪里,唯一的方法就是在这里等她出现。以后每天,她都会这样做。她在韩纯忆的小说里见过她的照片,但是她很想看看她到底有甚么吸引力。这是她两个月来做的第二件傻事。第一件傻事是打电话到电台节目诉心声。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她一向心高气傲,却为了一个男人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等于整整十三天,也见不到韩纯忆。到了第十四天的黄昏,她终于看到韩纯忆了。韩纯忆远远的走来,罗曼丽立刻跑上前,假装跟她擦身而过。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她望了望韩纯忆一眼,韩纯忆也下意识地看了地一眼。

她终于等到这一刻了。韩纯忆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她真想告诉韩纯忆,有一个男人在跟她分手七年后仍然痛苦地想念着她,她是多么的车福。

第二天晚上,罗曼丽来到方载文家里。

“意大利好玩吗?”他问。

“嗯,我看到了我—直想看的东西——”

“是哪一个名胜?”他天真地问。

罗曼丽搂着他,凄然地问:“你有没有挂念我?”

“你又来了!”他摸摸她的头发。

他总是这样的,他甚至不曾想念她。

她扑在他身上,粗野地脱去他的裤子。她是如此没有尊严地想把自己送给他。

半途中,她伸出手去拧开收音机。

收音机里传来夏心桔的声音:

“我们昨天已经预告过了,今天晚上将会有一位特别嘉宾,她现在就坐在我对面,她是名作家韩纯忆小姐——”

“把它关掉好吗?”方载文伸出手去想把收音机关掉。

罗曼丽捉住他的手,把他那只手放在她心上,说:“我想听——”

韩纯忆开始说话了。

罗曼丽盯住方载文眼睛的深处,伤心地发现,她曾经在那里看到的,他对她的一点点的爱,根本不是爱,而是怜悯。他怜悯她那么爱他。

他沮丧地从她身上滑下来。

“你是不是无法做下去?”她笑着笑着流下许多眼泪。

当一个女人不被一个男人所爱。她赤身露体,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堆血肉和骨头。她可以忍受他心里永远怀念另一个女人,但她不可以忍受自己在他心中只是一具横陈的肉体,没有感觉,也没有尊严和痛苦。

她穿上衣服。临走前替他把收音机关掉。她不恨他,她甚至有点可怜他。他也想忘记韩纯忆,只是他忘不了。今天晚上,韩纯忆的声音又唤回了他那些沉痛的记忆。

他知道她是不会回来的,他的梦早已经完了,他却不肯醒来。

罗曼丽想起她曾经读过的两句诗:

梦醒时,生活是折翼的鸟,不能再飞了。

梦来时,生活是一块覆满雪花的不毛之地。

梦醒梦来,都是可悲的。她的情人是一只折翼的小鸟,他没有能力再去爱。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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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纯忆收到出版社寄来她的新书,急不及待从头到尾看一遍。翻到第—百一十二页,她看到这一句:

“不要相信男人在床上所说的话。他说同一句话一百遍,也是谎言。到了第一百零一遍,他说的,仍然是谎言。然而,有些男人是例外的。”

原文根本没有“然而,有些男人是例外的。”这一句。最后一句,到底是谁加上去的?她气冲冲的打电话到出版社找姜言中。

刚刚冲好一杯Starbucks咖啡准备好好享受一下的姜言中,拿起话筒,听到韩纯忆在电话那—头很愤怒的命令他:

“姜先生,请你翻到我的新书第一百一十二页。”

姜言中手上那杯咖啡差一点就泼在桌上。他放下咖啡杯,好不容易才在乱糟糟的书桌上找到韩纯忆的新书,连忙翻到她说的那一页。

“韩小姐,有甚么问题呢?”

韩纯忆凶巴巴的说:“这一页最后的一句是谁加上去的?是你吗?姜先生。”

“当然不是我。”

“那是谁擅自在我的书里加上这—句?是你们的编辑吗?”

姜言中望向坐在他附近的纪文惠。纪文惠刚好打开一个小圆罐子,把一颗酸梅放进嘴里。她看到姜言中里向她这边,于是拿起那个圆罐子走到姜言中面前,问他:

“姜先生,你是不是也想要一些?”

“不,不,不。”姜言中摇着手。

“未经作者同意而改动他的作品,是对作者最大的侮辱。”韩纯忆说。

“我会彻查这件事。”

“好的。你最好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韩纯忆在电话那—头悻悻然的挂线。

纪文惠看到姜言中手上拿着韩纯忆的新书,便问他:

“姜先生,是不是出了甚么问题?”

姜言中指着第一百一十二页最后一句,问她:

“这一句是不是你加上去的?”

“嗯。”纪文惠点头。

“你为甚么——”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说谎的——”

“但,但——”

就在这个时候,叶永绿来了,准备接纪文惠下班。

“刚才是韩小姐打来吗?”纪文惠问姜言中。

“不,不是。我随便问问罢了,你可以下班了。”

“嗯。”纪文惠放下了心头大石,跟叶永绿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纪文惠出去了,叶永绿问姜言中:

“她是不是做错了甚么事情?”

“她擅自在作者的小说里加上自己的句子,怎可以这样做的呢?”

“那现在怎么办?”

“作者刚才打电话来质问我。这个韩纯忆是一点也不好惹的。”

电话铃声又再响起。

“糟糕,—定又是她打来的。”姜言中战战兢兢的拿起话筒。

电话那一头,果然是韩纯忆。

“姜先生,查到是谁做的没有?”

叶永绿知道是纪文惠闯的祸,立刻示意姜言中把话筒交给他。

叶永绿接过话筒,说:“韩小姐,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你是谁?”

“我是纪文惠的男朋友。”

“那关你甚么事?”韩纯忆不客气的问。

“韩小姐,我是你的读者。在六年前的书展上,我找过你签名,我的名字叫叶永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事隔六年,韩纯忆并没有忘记这个名字。六年前,她出版第一本书,那时根本没有甚么人认识她。在出版社的摊位上,她被冷落一旁。一个男人拿看书来请她签名。

他不独是当天第一个找她签名的人,更是她有生以来第一个找她签名的读者。他的名字叫叶永绿,她怎会忘记?

看在这个情份之上,她答应跟他见面。

“她肯见你?”姜言中也有点意外。

“嗯,真是对不起,要你安插文惠在这里工作,还给你添许多麻烦。”

“别说这种傻话。你对女朋友这么好,真是令我惭愧。你明天真的有办法安抚她吗?”

“我会尽力的。”

“可以走了。”纪文惠从洗手间回来说。

“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叶永绿问姜言中。

“改天吧,我今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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