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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理由也许不一样。」我说。
「那就不要问了。」
两星期过去﹐政文没有找我﹐你也没有再来烧鸟店。正如惠绚所说﹐我什么也没有了。
在阁楼的日子﹐愈来愈黯淡。
这一天晚上﹐我在附近买了一个饭盒﹐回 去的时候﹐政文已经坐在阁楼上等我﹐他的样子很憔悴。
「你怎样进来的﹖」
「惠绚给我钥匙。」
我放下饭盒﹐没想到他会来找我﹐他从来不是一个愿意低声下气的人。
「这个地方怎能住﹖」他挑剔地说。
我打开饭盒开始吃﹐我的肚子实在很饿。
「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他以为我只是一时想不通走出来。
「我们的的距离愈来愈远了。」我坦白地说。
「你是我最爱的女人﹐你还想怎样﹖」他难过地问我。
「你回 去吧。」我低着头说。
「这个游戏你玩不起的。」
「是的﹐是贪婪和恐惧的平衡。」
「你想要什么﹖」
「你就当我在追寻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吧﹐其实我也很害怕。」
「我们结婚吧。」他紧紧地抱着我。
我呛着喉咙﹐咳得很厉害。
「谢谢你﹐但我不能够给你幸福。」我难过地说。
「你会后悔的。」他放开我。
他走了﹐我对着面前的饭盒泣不成声。离开政文以后﹐我还是头一次哭得这么厉害。我像一个坏孩子﹐明知自己幸福﹐却偏偏要亲手破坏它。
但是﹐我没想过后悔。
我既然对爱贪婪﹐就必须承受那份将会失去一切的恐惧。
我在空中走钢索。
政文没有再来找我。天气炎热的一个黄昏﹐你竟然抱着一袋星星出现。
「杜小姐说你在这里。」你腼腆地说。
「什么事﹖」我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问你。
我没想过还可以见到你。
「那天对你这么凶﹐对不起。」你惭愧地说。
「是我不对。」
你摇头说﹕「我不应该对女士这么无礼。」
你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用丝带捆着的透明胶袋来﹐里面有好几十颗五 颜六 色的星星贴纸。
「这是什么东西﹖」
「专程来道歉﹐总不能两手空空吧。这些星星吸收了光源之后会发光﹐把它贴在天花板上﹐把灯关掉﹐星星就会不断地闪亮﹐你说过喜欢星星﹐我就送给你。」
你把星星放在我手上。
「谢谢你。」
「好了﹐不妨碍你工作﹐我走了﹐再见。」
「再见。」我目送你离去﹐忽然想起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我跑上阁楼﹐拿起抱枕追出店外。
「秦医生枣」
你站在斜路下面回 头望我。
「你的抱枕枣」我说。
「又有碎布啦﹖」你笑说。
你走上来﹐我往下走﹐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我把抱枕塞在你怀里﹐隔着抱枕拥抱着你。
「我是不是很傻﹖」我问你。
你没有回 答我。
如果没有抱枕﹐我一定没有勇气抱着你。
「我明天要去青岛。」我告诉你。
「哦。」你傻呼呼地应了一声。
「回 来再见。」我愉快的跟你挥手道别﹐转身跑上斜路。
我还是头一次﹐首先主动抱着一个男人。
你沉厚的肩膊﹐如同一个温柔的抱枕﹐接住了我在这些日子以来的恐惧和失落。
我不住的往上跑﹐不敢回 头望你﹐恐怕那一刻的欢愉会在回 头之际失去。
夜里﹐我把星星一颗一颗的贴在天花板上﹐没想到在这个阁楼里﹐还能看到星星。
据说整个宇宙的星星总共有一千亿的一千亿倍颗﹐但我所能够看到的最漂亮的星星﹐就是这一刻﹐停留在我的天花板上的星星。
我怎可能后悔呢﹖
第二 天﹐我和徐铭石起程到青岛﹐一抵达﹐我已经归心似箭﹐催促他快点把工作完成。
「你的心情好像很好。」他说。
是的﹐我无法掩饰心里的欢愉。
青岛是个很漂亮的地方﹐你也应该来一趟。
这一天早上﹐忽然洒下一阵雨﹐我真想告诉你﹐青岛正在下雨。我在街上打电话到医院找你。
「喂枣」你拿起听筒。
「青岛在下雨。」我愉快地告诉你。
你沉默。
「是不是正忙着﹖打扰你﹐对不起。」我尴尬地说。
「我想﹐你误会了。」你说。
我抱着话筒﹐难堪得无地自容。
我听到护士在叫你。
「对不起﹐打扰你。」我匆匆挂断电话。
原来那天你在斜路上的微笑﹐不过是在嘲笑我。
青岛的雨连绵不断﹐我和徐铭石躲在酒店里﹐我喝了很多烧酒。
「为什么心情一下子又变得这样坏﹖」徐铭石问我﹐「是爱上了别人﹐还是被别人爱上了﹖」
「我没有被人爱上。」我把下巴搁在酒瓶上。
「那就是单恋啰。」
「你有试过单恋别人吗﹖」
「单恋是很孤单的﹐像睡在一张单人床上。」
「我睡的只是一张沙发﹐比单人床更糟。」
「你喜欢他什么﹖」
「你为什么不先问我他是谁﹖」
「还用问吗﹖从你在马德里买下那块手烧瓷砖那天开始我便猜到。」
「真的要说出理由吗﹖」
「也不一定有理由的﹐单恋比相恋更不需要理由。」
「是吗﹖」
「单恋是很伟大的﹐我爱她﹐她不爱我﹐我愿意成全她。」
「总希望有一天他能够望我一眼吧﹖怎可能无止境地等待﹖」
「那你还没有资格单恋。」
终于﹐我在青岛多留了三 天才离开﹐不想回 来﹐因为害怕面对。你知道吗﹖我从来未试过这样被人拒绝。
我回 到我的阁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个星期没回 来﹐没拉开窗帘﹐也没开灯﹐天花板上的星星变得黯淡。
我连忙亮起阁楼的灯﹐让星星吸收光源﹐我站在沙发上用电筒将星星逐颗逐颗的照亮﹐这样花了一个晚上﹐星星又再闪亮。大概只有傻瓜才会用电筒去照亮星星。
你为什么送我星星﹖我误会了什么﹖我不甘心。
我到铜锣湾去买点东西﹐那幅巨型海报仍然挂在百货公司的外墙上﹐随风飘扬﹐每个路人都向它行注目礼。在你和阿素的盟约面前﹐我不过是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怪不得你说我误会了。
回 到烧鸟店﹐已经差不多打烊了。
「回 来啦﹗不是说上星期回 来的吗﹖」惠绚问我。
「秦云生有没有来过﹖」
惠绚摇摇头。
「你的声音很沙哑。」她说。
「在青岛喝了很多烧酒。」
我的喉咙像火灼一样﹐都是因为你。
「我见过杨政文。」
「他怎么样﹖」
「你知道﹐他总是装得很强的。那天﹐兆亮约了他吃饭﹐本来他们要到外面去的﹐我说你不在香港﹐他才肯来这里。」
我把车钥匙和家里的门的钥匙交给惠绚﹐「你替我交给政文。」
「你真的不回 去了﹖」
「我是不是很残忍﹖」
「爱情本来就是很残忍的。」
「我以前不知道。」
「因为你一直只有杨政文一个男人﹐你躲在温室里﹐怎知道外面是杀戮战场﹖」
我在惠绚的眼里发现泪光。
「你没事吧﹖」
「你记得我说过吗﹖治感冒最有效的方法是把你冰冷的脚掌贴在你心爱的男人的肚子上二 十四 小时。」
「记得。」
「他是我在认识康兆亮之前的一个男朋友﹐这个方法是他教我的。」
「你从来没跟我提过。」
「太难堪了。我和他一起的时候﹐他对我很好﹐那时我家里的环境不太好﹐一次﹐银行户口真的没钱﹐我问他借了三 千元。六 个月之后﹐他突然提出分手﹐他说跟我相处不来﹐我很伤心﹐那天晚上﹐我和他做爱﹐我以为这样可以留住他﹐第二 天早上﹐在床上﹐我躺在他身边﹐他跟我说﹐我欠他的那三 千元﹐方便的时候就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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