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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东西﹖」我问他。
他打开皮箱让我看﹐里面全是千元大钞。
「你拿着这么多现钞干什么﹖」
「是客人的。」
「他为什么给你这么多钱﹖」
「他要我替他买股票。」
「为什么不给支票或银行本票﹐会不会是不能见光的钱﹖」
「我不理他的钱怎么来﹐他有钱﹐我就替他赚更多的钱﹐这是生意。」他关上皮箱。
「万一那是黑钱呢﹖」
「这不是我关心的问题。」他一边脱下西装一边说﹐「即使是毒贩的钱﹐也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负责替人赚钱。」
他把皮箱放好﹐走到浴室洗澡。
我走进浴室﹐拉开浴帘。
「你干什么﹖」他问我。
「我总觉得这样不大好﹐那些钱可能有问题枣」
「你没听过富贵险中求吗﹖」
「我不需要富贵。」
「有一样东西﹐比财富更吸引﹐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是赢。」他轻轻为我抹去脸上的水珠﹐「难得有一个人这样信任我。」
「你有必胜把握吗﹖」
「谁会有必胜把握﹖我也害怕的﹐而且有时候害怕得很。」
他把头浸在水
里。
「那为什么还要冒险﹖」
「我在玩的这个游戏﹐正是贪婪与恐惧的平衡。想赢又害怕输﹐好像在空中走钢索﹐想到达终点﹐又害怕掉下来会粉身碎骨枣」
我用海绵替他洗头。
他捉着我的手说﹕「谁能够在两者之间拿到平衡﹐就是赢家。」
我良久无言。原来令他泥足深陷的不是我﹐而是那个贪婪与恐惧平衡的游戏。
我替他拉上浴帘﹐悄悄地离开浴室。
那只皮箱﹐难道就是我梦中的箱子吗﹖箱子里面藏着的是邪魔。
我跟政文已经无法沟通﹐他所做的﹐我能够理解﹐却不能够接受。
结果﹐政文赢了﹐他替那个客人赚了一笔大钱。
他说要送我一枚两克拉的钻石戒指。
「我喜欢星星。」我说。
「钻石就是女人的星星。」他意气风发地说。
我还是喜欢星星多一点。
再见到你﹐是在布艺店外面﹐我正在应付一个很麻烦的女人。
你在阳光中﹐隔着一道玻璃门﹐跟我打招呼。
「经过这里﹐顺道跟你打个招呼。」你说。
你的头发凌乱得像野草一样﹐我用手指把你头上一条竖起的头发按下来。
「谢谢你。」你腼腆地说。
这个动作﹐有别的女人为你做过吗﹖
你用手指拨好头发。
「这就是你的梳﹖」我失笑。
「男人就是这个样子。」你笑说。
「要去哪里﹖」
「想去吃碗云吞面罢了。」
「我也想吃啊﹗」我冲口而出。
「要一起去吗﹖」
那个麻烦的女顾客已经很不耐烦。
「不了﹐有工作要做﹐下次吧。」我扮了个鬼脸。
你走了以后﹐那个女人扰攘了三 十分钟还不罢休。她看过了店里的布料﹐还是无法决定用哪一幅布。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快点决定吧﹐反正分别都不大。」我不耐烦。
她好像被我逼得六 神无主﹐幸而徐铭石刚好回 来。
「你回 来正好﹐这里交给你。」
我匆匆跑出去。
我跑到云吞面店﹐却见不到你的踪影。我猜你是来了这里﹐这是老字号﹐不会错的。
我看看钟﹐你来的时候是十点钟﹐现在已经是十点四 十分﹐你当然已经离开了。
为什么不等我﹖我真的恨你。
我没说过会来﹐又怎能怪你﹖
我失望地离开﹐走在街上﹐天空突然洒下一阵雨。
我走到一间盆栽店外面避雨﹐看到一盆盆淡粉红色的花﹐迎着雨露﹐刚刚开花。
「这是什么花﹖」我问店东。
「是樱草﹐四 月的樱草最漂亮。」他告诉我。
我付了钱﹐抱着一盆樱草回 去。我想﹐你离开云吞面店之后﹐必然会经过这间盆栽店﹐或许见过这一盆樱草﹐所以我把它带走。
回 到店里﹐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
「你被雨淋湿了。」徐铭石拿毛巾给我抹去身上的雨水。
「你匆匆出去﹐就是为了买盆栽﹖」
「你是怎样把她打发的﹖」我问他。
「她决定不来﹐我便替她决定﹐于是她开开心心地放下订金离开了。」
「有些女人真幸福﹐她不用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自有人替她决定。」
「这世上不是只有一种幸福的。」徐铭石说。
是的﹐有时候﹐失望也是一种幸福。
赶到云吞面店﹐你走了﹐我失望得不想回 去﹐在街上徘徊。
天空洒下一阵微凉的雨﹐失望﹐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我把樱草抱到阁楼上﹐放在窗前﹐突然很想提笔写一封信给你。
云生﹕
赶到云吞面店﹐你走了﹐我失望得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徘徊。
天空洒下一阵微凉的雨﹐把我赶到去一间盆栽店﹐我抱走了一盆可能曾经对你微笑的樱草。
失望﹐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因为有所期待﹐所以才会失望﹐因为有爱﹐才会有期待﹐所以纵使失望﹐也是一种幸福﹐虽然这种幸福有点痛。
书上说﹐代表四 月的樱草﹐象征爱和嫉妒。
嫉妒可以独立存在﹐但是爱﹐必然和嫉妒并存﹐正如失望在幸福里存在。
苏盈
这一封信﹐我没打算交给你﹐我怎么可以交给你呢﹖我把信藏在抱枕里面﹐信被软绵绵的羽绒包裹着﹐你不会发现的。
然后﹐某一天﹐我把抱枕交给你。
「为什么只有一个﹖」你问我。
「说好是送的﹐那就要用碎布﹐碎布要等的呀。迟些有碎布再缝一个给你。」
「真不愧是一流的老板娘﹐精打细算。」你笑着把抱枕放在大腿上﹐双手用力去按那个抱枕。
你每按一下﹐我的心就跳一下﹐害怕你会发现里面的东西。
「抱枕有什么用﹖」你傻呼呼地问我。
「抱枕是用来托着头的﹐不然﹐手就会很累。」惠绚走过来说。
「抱枕是让孤单的人抱着的。」我说。
「抱枕不是用来载眼泪的吗﹖」你说﹐「女孩子最爱搂着抱枕来哭。」
「你也可以。」我笑说。
「秦医生才不会哭。」惠绚说。
「你怎么知道﹖」
「医生都是铁石心肠的﹐不然怎么可以拿起手术刀剖开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肚皮﹖」
「你是吗﹖」我问你。
你拍拍手上的抱枕说﹕「这个抱枕太漂亮了﹐用眼泪把它弄湿的人才是铁石心肠。」
你没有告诉我﹐你到底会不会哭。
女人最关心的是她所爱的男人会不会为她流泪。
你带着抱枕离开烧鸟店﹐我希望你永远不会发现里面有一封信。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你等的人还没有出现﹐你仍然痴痴地等她。难道你就没有爱过别的女人吗﹖看着你无止境地等﹐我既嫉妒又心痛﹐我决定替你把她找出来。
「这样行吗﹖」惠绚问我。
「这个意念很好。」徐铭石说。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说。
烧鸟店要做广告﹐我决定把你的故事变成广告的内容。徐铭石的好朋友在广告公司里工作﹐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他不大相信地问我﹕「今天还有人这样相信盟誓吗﹖」
有的﹐我相信。
盟誓﹐本来就是美好的东西。
巨型海报挂在铜锣湾一间百货公司的外墙上﹐随风飘扬。
海报上﹐是云生
写给阿素的信。
素﹕
你在雨夜来﹐在雨夜离去。
时日渐远﹐但是﹐我说过﹐如果你想起我﹐想见我﹐就到星街这一间餐厅来﹐我会永远等你。
虽然后园里象征怀念的迷迭香不再盛放﹐我没有一刻忘记你﹐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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