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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包里的单人床(都会爱情系列)(4)



「苏小姐﹐你在这里工作的吗﹖」你问我。

「这是我的正职﹐那间烧鸟店﹐我只是一名小股东﹐有什么可以帮忙吗﹖」

「我想换过家里的窗帘布。」

「我们要到你家里量度窗子的大小。」

「我把地址写给你。」

「你住在西环最后的一间屋﹐我知道是哪一间了﹐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住哪一个单位。」

你有点愕然。

「我小时住在西环。」我撒谎。

为什么在我决定不去想你的时候﹐你又突然出现﹖「我住在顶楼。」你告诉我。

那天夜里﹐我站在阳台上﹐看到西环最后一间屋的顶楼有灯光﹐心里竟然有说不出的欢愉。我真想亲自到你住的地方看一看。

到客人家里量度窗子﹐通常是派一个小工去﹐但是为了可以看看你的房子﹐我一个人来了。

「苏小姐﹐只有你一个人吗﹖」你奇怪。

「我不怕你﹐你怕我什么﹖」我装着理直气壮的进入你的房子。

客厅的一边全是窗﹐窗帘布是深蓝色的﹐已经很残旧。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简单得近乎凄清﹐这里不像有一位女主人打点一切。

「我可以进去睡房吗﹖」我问你。

「当然可以。」

你睡的是一张单人床﹐床收拾得很整齐﹐房里并没有女孩子的照片。

枕头上放了一本解梦的书。

「你也相信这些吗﹖」

「我时常作些好奇怪的梦﹐所以就看看书。」你说。

「什么奇怪的梦﹖」

「记不起了。」

「为什么每次梦醒之后﹐总会忘记那个梦﹖尤其是好梦﹐如果是噩梦的话﹐却会记得很清楚。」

「你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很快便忘记﹐但是你听到一个悲剧﹐却会记着很久。悲哀总是比较刻骨铭心﹐梦也一样。」

「口吻很像医生呢。」我笑说﹐「梦境是不是都有意义﹖」

「你好像对作梦很有兴趣。」

「对﹐我时常作白日梦。」

「替你做两套新的床单和枕袋好吗﹖」我问你。

「也好。」

「客厅的沙发也换过一张吧﹐这一张已经很旧了。」

「你真会做生意。」你笑说。

「我们的手工很好的﹐一个月之后就可以完成。你情人节 那天为什么不来﹖」我装着不经意的问起你﹐「是不是给人临时爽约﹖」

你微笑不语。

「好了﹐再见。」我说。

你叫住我﹕「苏小姐。」

「什么事﹖」

「等我一下﹐我也要上班﹐你有开车来吗﹖」

「没有。」其实我的车就在附近一个停车场。

「那么我送你一程。」

「谢谢你。」

「你要去哪里﹖」在车上﹐你问我。

「回 去烧鸟店。你是不是很喜欢吃烧鸟﹖」

「也不是。」

「那你为什么经常来﹖」

「我在等一个人。」下车时﹐你告诉我。

你在等谁﹖

踏进三 月﹐天气潮湿而寒冷﹐你仍然每星期来一次。

有时候﹐你告诉惠绚和我一些急诊室的笑话。原来你是个开朗健谈的人。

有时候﹐你又默默坐在后园﹐沉默不语。

你要等的人到底是谁﹖

「你的窗帘和沙发做好了﹐你什么时候会在家里﹖」我问你。

「我明天开始便要当日班﹐很晚才回 家﹐这样吧﹐我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你。」

「你相信我吗﹖」

你微笑把一串钥匙交给我﹐说﹕「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这一天的黄昏﹐我和工人来到你的家﹐把沙发放在客厅中央﹐又替你挂上窗帘布。

「你们先走吧。」我吩咐他们。

我一个人留下来。

换上新的窗帘和沙发﹐你的家跟以前不一样了﹐多了一点生气。那几幅窗帘布都是我最喜欢的。

我还为你做了两套床单和枕袋。

我把它们放在你的单人床上。

看着你的床﹐我想﹐我应该替你换上新的床单和枕袋。

换上新的床单和枕袋之后﹐这个单人床﹐才跟屋里的窗帘和沙发配合。

床单和枕袋是用柔软的米白色和绿色棉布缝制的。

如果你看到我替你换了床单和枕袋﹐那会不会不太好﹖我的工作应该不包括这一部份。

于是﹐我又把旧的一套床单和枕袋重新铺上﹐把新的一套叠好﹐放在一旁。

离开你的家﹐已经是漫天星星的时候。

我站在家里的阳台上﹐终于看到你的家在晚上十点多钟亮起灯﹐你喜欢我为你做的东西吗﹖

第二 天晚上﹐你拖着疲乏的身躯来到烧鸟店。

「你的样子很累。」我说。

「急诊室的人手不够。昨天晚上﹐就有三 个自杀的病人给送进来。」

「是男还是女﹖」

「三 个都是女人。」

「是为情所困吗﹖」

「通常都是这个原因﹐她们有些是常客。」

「常客﹖」

「对﹐每一次我们救活她之后﹐她会很认真地对我说﹕『医生﹐我下次不会了。』可是﹐不久之后﹐她们又给救护车送进来﹐终于有一次﹐她们会得偿所愿。」

「你对死亡有什么看法﹖」

「为什么要问我﹖」

「你是每天面对死亡的人﹐也许有些特别的看法枣」

「死亡和爱情一样﹐都是很霸道的。」

我没想到那么深情的话会从你口中说出来。

「钥匙还给你。」我说。

「那些窗帘布很漂亮﹐谢谢你。」

「沙发呢﹖」

「太舒服了﹐我昨天就睡在沙发上。」

「你不觉得那张沙发欠缺了一样东西吗﹖」

「什么东西﹖」

「抱枕。」

「噢﹐是的。」

「这样吧﹐抱枕我送给你﹐不过要等到有碎布时才可以做。」

「谢谢你。」你打了一个呵欠。

「看来你熬不住了﹐回 去睡吧。」

你看看手表﹐说﹕「原来已经十二 点钟啦﹗对不起。」

惠绚已经换好衣服﹐说﹕「我们都要走了。」

微风细雨的晚上﹐我们一起离开。

「已经是暮春了。」惠绚说。

「要送你们一程吗﹖」你问。

「不用了﹐谢谢你﹐苏盈她有车。」惠绚说。

「再见。」我跟你说。

「你是不是喜欢他﹖」惠绚问我。

「你说是吗﹖」

「你喜欢他什么﹖」

「我曾经相信﹐政文是可以和我一生一世的男人﹐但是遇上秦云生﹐我突然动摇了。」

「你并不了解秦云生﹐想像中的一切﹐都比现实美好﹐万一你真的离开政文﹐跟他一起﹐也许会失望。」

「我和政文﹐已经没有爱的感觉。如果你爱上别人﹐你会告诉康兆亮吗﹖」

「当然不会﹐如果我告诉他﹐我就是已经不再爱他了。别告诉政文﹐即使将来分手﹐也别告诉他你爱上别人。」

「为什么﹖」

「他输不起。」

「我知道。」我从皮包里拿出丝巾﹐缠在脖子上﹐「但是我还没有爱上别人呀﹗」

我还没有爱上你﹐我正极力阻止自己这么做。

云生﹐法兰克福的天气冷得人什么感觉都没有﹐但是爱的感觉却能抵挡低温。

三 月下旬的一天﹐你又来到烧鸟店。

那天整天下着雨﹐天气潮湿﹐郁郁闷闷的。

你来得很晚﹐双眼布满红丝﹐样子很疲倦。

「刚下班吗﹖」我问你。

「嗯﹐连续三 十六 小时没睡了。」

我拿了一瓶暖的日本清酒放在你面前。

「喝瓶暖的酒﹐回 家好睡。这瓶酒很适合你喝的。」

「为什么﹖」你抬头问我。

我把瓶子转过来给你看看瓶上的商标﹕「它的名字叫『美少年』。」

你失笑﹕「我早已经不是了。」

「对呀。我是让你缅怀过去。」

「今天晚上客人很少。」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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