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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回 来﹖」
「怕你哭。」你说。
你曾经为我的眼泪那样紧张﹐你还记得吗﹖也许﹐我不曾意识到﹐我对你的爱﹐逐渐变成你的包袱。
那天﹐走进一间珠宝店﹐本来是想买一只月相表给你﹐却在店里碰到政文和他的未婚妻。
政文看到我﹐精神一振﹐立刻介绍我跟他的未婚妻认识。
「这是我的未婚妻。」政文牵着她的手跟我说。
政文的未婚妻很年轻﹐看来只有二 十一﹑二 岁﹐有一张满好看的娃娃脸﹐她一直微笑着站在政文身后﹐像丝萝托乔木似的。
「你们是旧同事吗﹖」他的未婚妻天真地问我。
原来政文不曾向她提及我。
「是的。」我说。
我和政文曾经共事﹐共事一段爱情。
「我们来买结婚戒指。」她又再天真地说。
我留意到政文对她的天真开始感到不耐烦。
「再见。」我转身离开珠宝店。
政文在我身后对他的未婚妻说﹕
「要最大的一颗钻石吧﹐钻石是女人的星星。」
我知道他是说给我听的﹐这句话﹐他也对我说过﹐但我还是喜欢星星多一点。
「苏小姐枣」政文的未婚妻在后面叫我﹐「你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她不能来。」政文替我回 答。
「那真可惜。」她说。
「对不起﹐祝你幸福。」我说。
「谢谢你。」她说。
「杨政文﹐祝你幸福。」我由衷地祝福他。
「谢谢你。」他倔强地说。
这一天晚上﹐我收拾行李准备明天出发去法兰克福参加一年一度的布展。
这么快又一年了。
「你喜欢什么生日礼物﹖」我问你。
「不用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庆祝生日。」
「所以才要庆祝。我从法兰克福回 来之后﹐你就要告诉我。」
第二 天早上﹐你送我到机场。
你跟徐铭石说﹕「麻烦你照顾她。」
我还是头一次跟你分开﹐我舍不得﹐因此也顾不得徐铭石就在旁边﹐我牵着你的手﹐一直不肯放开。
「我去买喉糖。」徐铭石借故走开。
「你会惦着我吗﹖」我问你。
你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药来﹕「为你准备了一些药﹐万一在那边身体不舒服﹐就吃点药。」
你把五 颜六 色的药逐一向我解释﹕「白色圆形的是头痛药﹐白色长形的是头痛很厉害时吃的。白色细颗的是止呕药﹐更细颗的是止泻药﹐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可以服这两种药﹐胶囊是抗生素﹐喉痛的话早晚服一颗。这两颗黄色的是安眠药﹐因为时差问题睡不着﹐可以服一颗。」
「有毒药吗﹖」我打趣问你。
「很抱歉﹐你把这里所有的药吞下肚里﹐也不会死。」你一本正经地说﹐「用酒来送药就不能保证了。」
「才去几天﹐怎会有那么多病﹖」
「今次用不着﹐可以留待下一次﹐每次出门都放在身边就行了。」望着你﹐我知道我比政文的未婚妻幸福﹐起码﹐我爱的男人也爱我。
「要进去了。」徐铭石说。
我依依不舍地摩挲你的鼻子﹐你的鼻子很冷呢。
「进去吧。」你说。
那是你唯一一次到机场送我。
在机舱里﹐我把你给我的药掏出来﹐像个傻瓜似的﹐看完又看。
「你不舒服吗﹖」
我笑着摇头。
抵达法兰克福的那个晚上﹐我看看手表﹐手表上呈现一个满月﹐在地球上﹐这是月圆之夜。窗外﹐明月高悬。
我摇电话给你﹐问你﹕「你看到月亮吗﹖」
「这边是密云﹐正在下雨。」
「法兰克福的月亮很圆。」我说。
「香港的云很厚。」你说。
「这边的天气很冷。」
「香港也好不了多少﹐现在只有摄氏八 度。」
「冷吗﹖」
「不冷。」
「家里有电暖炉﹐就放在储物室里。」
「不用了。」
「昨天我摸到你的鼻子很冷呢﹐快去把电暖炉拿出来﹐答应我。」
「好吧。」你很无奈地答应。
因为这座电暖炉﹐我才跟你遇上﹐所以离开政文家的时候﹐我把它带在身边。
「一定要开暖炉睡觉呀。」我叮嘱你。
「不知为什么﹐每次你离开﹐香港总是天阴。」你说。
「对啊。我是你的太阳。」我幸福地说。
放下电话没多久﹐徐铭石打电话到我的房间来。
「要不要到大堂喝杯咖啡。」他问我。
虽然很困﹐我还是答应了。匆匆披上一件外套﹐到大堂去。
我来到大堂咖啡室﹐他已经坐在那里。
「睡不着吗﹖」我问他﹐「我有安眠药﹐是云生给我的。」
「看见月色这么漂亮﹐想喝杯咖啡罢了。你是不是很累﹖如果累的话﹐不用陪我。」
「不﹐我们很久没聊天了。」我说。
「你一向重色轻友。」他笑说。
「政文这个月结婚了。」
「这么突然﹖」
「跟一个相识才一个月的女孩子结婚。」
「时间根本不是问题。」
「对。」我苦笑。
「你穿得那么少﹐不怕着凉吗﹖」
「不怕。」
「我差点忘了﹐你身上有很多药枣」
「可以吃一辈子。」我笑说。
「这次是找对了人吧﹖」
「我是找对了﹐不过不知道他是不是找对了人。」我笑着说﹐「你呢﹖快两年了﹐你还是形单影只。」
他低头不语。
「你跟周清容到底为什么分手﹖」
徐铭石望着杯里的咖啡﹐良久没有回 答我。
「不想说就算了。」
他抬起头来﹐抱歉地说﹕「我跟她说了一句她永远不会原谅我的话。」
「是哪一句﹖」我好奇。
「算了吧。」他用匙羹不停搅拌杯里的咖啡。
「到底你跟她说了什么﹖」
「不要再问了。」
「你说你不爱她﹖」
「你以为女人不会原谅男人说这句话吗﹖」
「更难原谅的是他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我没有这样说过。」
「那你说了什么﹖」
他把杯里的咖啡喝光﹐跟我说﹕「别再问了。」
窗外明月高挂﹐我在想﹐如果你跟我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决不会原谅你。没有一个女人会原谅她所爱的男人跟她说这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徐铭石喝咖啡时不小心着凉﹐我患上了感冒﹐往后的几天﹐身体也不舒服﹐天天在吃你给我的感冒药。
感冒本来就是很伤感的病﹐在法兰克福﹐月亮一天一天地沉下去﹐展览会终于结束﹐我可以回 到你身边。
徐铭石要到义大利为家俱店搜购家俱﹐他坐的那一班机比我迟一天出发﹐所以他先送我到机场。
「你的感冒好了点没有﹖」他在途中问我。
「回 到香港就会好。」我笑说。
「秦医生会来接你吗﹖」
「他要值班。」我瑟缩在大衣里说。
「那你自己路上要小心。」
我和徐铭石在禁区外分手。
我叫住他。
「什么事﹖」他回 头问我。
「笑一下。」我吩咐他。
他莫名其妙。
「很久没见过你笑了枣」
他很努力地挤出一张笑脸。
如果世上不曾有杨政文这个人﹐也没有你﹐或许我会爱上徐铭石﹐他总会令我觉得﹐
无论我在哪里﹐他也会牵挂着我。
然而﹐我已经有你了。既然已经有了共度余生的人﹐其他人﹐只能够是朋友。
飞机抵达香港机场﹐我匆匆挽着行李箱﹐登上一辆计程车﹐赶回 家里。
屋里暖烘烘的﹐我猜一定是你忘了上班前把电暖炉关掉。
当我亮起屋里的
灯时﹐赫然看到孙米白养的那一头猫披肩就伏在电暖炉旁边﹔牠看到了我﹐瞪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懒洋洋地伏在那里取暖。沙发上的抱枕掉在牠身边﹐给牠抓开了一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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