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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再试一次?”她问。
“其实,不上大学也没关系。”他耸耸肩膀说,“很多名人也没上过大学,他们不也一样很成功吗?只要你不嫌弃便好了。”
“你疯了吗?说这种话。”
他笑笑:“我说笑罢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下个月会升主管。”
“真的吗?”
“嗯。我好像是有史以来升职最快的一个,店长很赏识我。”
“那么,你要努力啊。”
“你也要努力读书。”
“知道了。”
“下学年开始,你不要再替人补习了。”他说。
“为什么?”
“我帮你交学费好了。”
“你的负担太重了,我补习并不辛苦。”她怜惜地说。
“不,这才是我的奋斗目标。”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说:“面凉了,快点吃吧。”
这种日子,若能够一直过下去,那该有多好?
她守住一个盟誓度过她的大学生活,他也守住一个盟誓等她毕业。
到她毕业的那天,他已经是两家店的店长了。
这一刻,她在举行毕业礼的礼堂外面等他。一辆日本跑车在她跟前停下,那刺眼的红色在烈日下使人目眩。符杰豪从车上走下来。
“这车子是谁的?”她问。
“我刚刚买的。虽然是二手车,但有八成新。”他兴奋地说,然后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衣袖揩去引擎罩上面的一点尘埃,回头去问她:
“你喜欢吗?”
“为什么是红色的?”她问。
“红色才抢眼!”
她的同学都围了上来看这辆新车,其中还包括王亮怡。符杰豪像个威风的主人,站在他的车子旁边,接受别人羡慕的目光。
“这车子是新的吗?”王亮怡问。
“对啊!刚刚出厂的。”符杰豪说。
毕业礼之后,她在车上问他:“刚才你为什么告诉王亮怡这车子是新的?”
“王亮怡这种人,眼睛长在额头上,如果我说这车子是二手的,谁知道她会怎么说?”
“她不是那种人。”
“当天她不是说我们以后走的路不一样吗?”
“那句说话,你一直记到现在吗?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
“她常常以为大学生高高在上,她能够考上大学,不过因为幸运罢了。”
“你别这样说她。”
“你为什么老是站在她那边?我才是你男朋友呢。”
她气得低着头不说话。良久的沉默过去之后,他伸手去摇她的膝头,逗她说:
“今天是你大学毕业,你想去哪里庆祝?”
“我什么地方也不去。”她撅着嘴巴说。
“你看你,都快要当老师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你的学生不欺负你才怪。”
“他们要是欺负我,我便告诉你,由你帮我出头。”她说。
“这个当然了,除了我,谁可以欺负你?”
她噗哧一笑,说:“你赚钱很辛苦的,不要乱花钱了,这辆车子也不便宜。”
“你说话的语气已经像老师了。”他朝她微笑。
她在一所男校教英文,王亮怡在杂志社当编辑,几年里换了几家杂志社,工作不算如意。
符杰豪现在已经是时装店的分区经理,他的工作愈来愈忙,应酬也愈来愈多。
那个星期天的下午,徐洁圆来到他的公寓,他还在床上睡觉。她溜进他的被窝里搔他的胳肢窝,说:
“还不起床?”
他一边笑一边说:“昨天晚上打麻将打到三点钟,很累呢。”
她把鼻子凑到他头发上,嗅到一股难闻的
烟味,咕哝着:“又是跟那些分区经理一起吗?”
“我摸了一铺双辣!”他兴奋地说。
她一头雾水:“什么是双辣?”
“总之是赢!”他抱着她,说:“我要送一份礼物给你。”
她搂住他的脖子,说:“你就是我的礼物,我什么也不要。”
“你毕业的那天,我不是说过要买房子给你的吗?”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银行户口的结单给她看,说:“我已经储够首期了,明天开始,我们去找房子。”
那一刻,她以为人生的幸福也不过如此。
可是,在梦想快要实现的时刻,她才惊觉眼前人已经改变了许多,仿佛是她不认识的。
从找房子那天开始,他们已经不知吵过多少遍了。她希望房子不要太贵,宁愿地方小一点,负担没那么沉重。然而,符杰豪却总想买半山区的房子,虽然他口里不说,她知道他想住到半山,因为他有些同行也住半山,而她和符杰豪的同学之中,虽然也有人买了房子,却还没一个买得起半山的房子。
后来有一天晚上,他们中学同学会聚餐,符杰豪喝了几杯红酒之后,开始高谈阔论:
“我手下有好几个大学生,连英文都不行呢!香港教育制度不知怎么搞的,花了纳税人那么多钱,却为社会制造出一批三流人才。我老板只读过几年书,拍他马屁的,全是大学生。那些所谓大学毕业的女生,还不是要跟男人上床来向上爬?我在这一行看得太多了。”
王亮怡首先沉不住气,说:“不是所有大学生都是这样的。”
他指着王亮怡,问:“亮怡,你一个月赚多少钱?”
王亮怡板着脸,没有回答。
符杰豪说:“还不到一万五吧。”
王亮怡瞅了徐洁圆一眼,她知道是徐洁圆说的。徐洁圆难堪地低着头。
符杰豪继续说:“我店里的店员,只要勤力一点,每个月也不止赚这个数目呢!”
“符杰豪,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样东西叫理想的。”王亮怡说。
符杰豪咯咯地笑了:“难道卖衣服的人就没有理想吗?我不是批评你,我只是觉得香港的教育制度太失败了。”
王亮怡白他一眼:“你别忘了你女朋友也是教师,你批评香港的教育制度,不就是批评她吗?”
“所以我常常叫她不要教书,开补习社不是更好吗?没那么辛苦,钱又赚得多。”
符杰豪拖着徐洁圆的手离开酒店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眼里溢满泪水,她觉得太羞耻了。
“你为什么哭?你是不是不舒服?”他紧张地问。
“你为什么跟自己的同学说这种话?”她埋怨。
“我难道没权发表意见吗?”
“你这样太伤害别人的自尊心了。”
“这种聚会,根本就是暗地里大家互相比较。”
“你用不着什么也跟人比较。”她望着他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自卑吗?”
她没说话。
他的自尊受伤了,大声说:“呵呵!我为什么要自卑,就因为我设你读那么多书吗?”
“我不想跟你说!你蛮不讲理!”她甩开他的手。
他捉住她的手:“我们现在就说清楚!”
“你弄痛我了!”她哭着挣扎。
“喔,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喝得太多了。”他揽着她,像个孩子似的,在她耳边说:“我怕你离开我。”
“我不会,我从来没有改变。”她流着泪摇头。
隔天,在意大利餐厅里,她问王亮怡: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不生气才怪。”王亮怡一边吃着肉酱意大利面一边说。
“这一顿饭,我请你,你喜欢吃多少都可以,算是赔罪好吗?”
“只吃意大利面,你未免太各啬了吧?”
“我在储钱嘛!”
“储钱干什么?”
“买房子需要钱。”
“不是说他买的吗?”
“他喜欢的房子都超出预算,我怕他不够钱。”
“洁圆,我不是说他坏话,但是,我觉得你们真的很不一样了。你只是用过去的感情来维系这段关系。”
“我们是初恋情人。”她说。
“那又怎样?” 。
“最艰难的日子,我们都熬过了。”她啜饮着一杯Bellini,说。
“更艰难的,也许在后头呢。”
她默然,然后,王亮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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