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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树上的女人(面包树系列)(8)



他点头,我很妒忌。

「你有送歌给她吗?」

他沉默。

「日出了,你看。」我拉着他的手。

是的,日出了,我和林方文会不会有明天?

「深情是我担不起的重担,

情话只是偶然兑现的谎言。」

--这是不是林方文要对我说的话?他是个悲观的男人。女人最害怕遇上悲观的男人,她要用双倍

的爱心来呵护他。她的喜怒哀乐,都由他操控。

但,即使没有明天,他是陪我看一九八七年第一个日出的男人。

一天,我陪林方文一起去看歌星录音。在录音室里,我第一次见到林正平,他不知道我是迪之的好

朋友,用深情的眼神望着我。我想起他跟男人搞在一起的事,有点作闷。

「林放的情歌写得很好,能感动很多女人。」林正平对我说。

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他是称赞林方文的深情,抑或想提醒我,林方文写过很多情歌给其他女人?

我和林方文一起离开录音室的时候,已是深夜,他一直不说话,大概是他的悲剧人物情绪又发作。

「你跟林正平很谈得来吧?」他幽幽地说。

原来他妒忌。我突然觉得很快乐,他妒忌我和另一个男人谈话,他不是一直都爱理不理的吗?

「你妒忌?」我试探他。

「林正平不是一个好男人。」他说。

我笑而不答,我当然知道,我装着无知,让他不放心。

「嗨,你什么时候才肯摘下你的帽子?」我突然有勇气再次向他挑战,「你洗澡的时候,是不是也

戴着帽子?」

「我很妒忌你的帽子,它比我和你更亲密,它没有一天离开你。」我说。

他继续向前走。

「摘下你的帽子。」我在后面追上他,伸手要拉下他的帽子。他跑得很快,不让我碰到他的鸭舌帽



「你跑得挺快。」他说。

「当然,我是女子排球队队员呢。」我企图拉下他的帽子。

「你好奇心太重。」他闪开。

「你为什么不肯摘下帽子?」

「我说过,我没想过为什么。」

「一定有原因的,你的头顶有一个洞,是不是?」

「不是每一件事都有原因的。我送你回去。」

「你不摘下帽子,我也不回去。」我赌气。

「你真的不回去?」

「除非你摘下帽子。」

「那我自己回去,再见。」

他竟然掉下我离开!我气得在路上哭起来。

那顶鸭舌帽可能是一个女孩子送给他的,所以,他不舍得摘下帽子,他仍然怀念那个人。

我坐在路边,我不敢相信,他竟然掉下我。一辆汽车划破夜街的死寂,在我身边飞驰而过,情话只

是偶然兑现的谎言?

林方文突然再次出现在我跟前,我低着头偷笑,抬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并没有戴着鸭舌帽。

他的头顶没有洞,也没有伤疤,他的头发乌黑浓密。

他拿着帽子,向我行了一个礼,弄得我哭笑不得。

「你回来干什么?」

「你是不是最喜欢把男人气走?」

「你是不是最喜欢把女人丢在街上?」

「求求你不要再跟我抬杠,我没有戴帽子,好象没有穿衣服!回去吧!」

「你为什么摘下帽子?」

「没有想过为什么。」

我渐渐明白,林方文便是那样一个人,他长久以来戴着帽子,没有原因。他突然摘下帽子,也没有

原因。他爱上一个人,说不出原因。不爱一个人,也不会说原因。他原来是一个不值得依赖的男人。

「你可以戴回你的帽子。」我跟他说。

他回头,向我笑:「不用了。」

迪之也有新恋情,对方是唱片公司录音室的技师,迪之把他们两人用保丽莱拍下的照片给我看。

「他不象你一向的选择,不够英俊。」我说。

「我现在是返璞归真。」她认真地说,「他是攀山高手,我跟他学攀山。」

「攀山很危险。」我说。

「你说攀山危险,还是恋爱危险?」

想不到光蕙也有新恋情,他是牙医,替一位私人执业的牙医工作。

「你们跟男朋友做了那件事没有?」迪之毫不避忌地审问我和光蕙。

「你老是关心这个问题。」我骂迪之。

「就是嘛!你不脸红的吗?」光蕙也骂她。

「你们不要这么纯情好不好?早晚你们会跟一个男人干这种事。」迪之懒洋洋地说,「那真是一件

美妙的事!」

「来!我为你们两位处女干杯!」迪之举杯。

她对性的渴望和开放,也许是与生俱来的。

「你有兴趣做兼职吗?」迪之问我。

「是什么兼职?」

「在一间杂志社做校对,月薪有一千元。」

「好呀!我讨厌补习。」

那家杂志社出版一份高品味生活的月刊,校对只有我和另外一个男孩子,每天要花数小时看原稿和

印刷稿,眼睛十分疲倦。一千元薪水,并不容易赚。

但,我有一个目标,林方文的那支口琴已经很残旧,乐风牌又不是什么好牌子,我要送一支新的给

他。

我把三个月兼职的薪水储起来,午间只吃一个面包。

日本蝴蝶牌口琴在当时是很好的牌子,价值是三千二百元,我从来没有买过那么昂贵的礼物给别人

。我在琴行里仔细地将口琴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卖琴的人都嫌我挑剔。

口琴放在一个个小小的木盒里,十分精致。我用花纸把它包好,扎上一只金色的蝴蝶,悄悄放在林

方文的床上,把那支残旧的乐风牌口琴拿走。当林方文回到房间,看到我送给他的口琴,一定很感动。

三个小时后,他在校园里寻找我,当时我正站在储物柜前面。我以为他会情不自禁跟我拥抱,他的

样子却很吓人。

「我的口琴呢?」他怒气冲冲问我。

「什么口琴?」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的乐风牌口琴。」

「我送了一支新的口琴给你,你没看到吗?」

「是你拿走我的口琴?」他的样子很凶。

「那支口琴太旧了,所以我--」

「把我的口琴还给我。」他的目光很可怕。我打开储物柜,把那支口琴拿出来,重重地放在他手上

。我的眼泪都涌出来的了,何以爱一个人,会如此心酸?口琴有什么秘密比爱情重要?

「还给你,都还给你!」我流着泪说,「我用了三个月薪水买那支口琴给你,你一点都不领情!」

「你用不着这样做。」他竟然可以说得如此平淡,象对一个普通朋友说话。

众目睽睽,大家都目睹我是这段爱情的失败者,我还能选择留下吗?

我在家里呆了两天,什么都提不起劲。最可笑的,是在痛恨这个男人的时候,却热切盼望他打电话

给我。电话没有响过,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他为我做过些什么?不过写一首歌,摘下一顶鸭舌帽

而已,我却变得如此卑微。在晚上,我扭开收音机,播的尽是情歌,还有林方文送给我的歌:

「告诉我,我和你是不是会有明天?

时间尽头,会不会有你的思念……」

渐渐,我发现音乐不是来自收音机,而是来自窗外。我走到窗前,不敢相信林方文正在楼下吹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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