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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树上的女人(面包树系列)(21)



「他卖石油的。」迪之说。

「石油?」我吃了一惊,「他是沙地阿拉伯人?」

「胡说,他是石油代理商,是家族生意。他替他妈妈工作。他运动很出色,网球、滑水、潜水、射

击、烧枪都会。」

「他条件这么好,为什么没有女朋友?」我问迪之。

「他要求高嘛,听说他以前有很多女朋友,都绑不住他。」

「你小心他是花花公子。」光蕙说。

「他比我大十年,他跟我说,很累了,很想结婚。」

「那你岂不是会嫁入豪门?」我取笑她。

迪之笑得花枝乱坠,然后认真地说:「我也想结婚,我跟你们不同,我爱过好几个男人,已经很累

,实在厌倦了在除夕晚上还要到处去找男人,我又没有事业心,最幸福是有一个男人照顾我。」

「我们来一个协定。」我说,「三个人之中,最先出嫁的一个,要赔偿给另外两个。」

「为什么要赔偿?」迪之问我,仿佛她会最早嫁出去似的。

「剩下的两个,那么孤单可怜,当然要得到补偿,至少每人要得到五千元。」我说。

「我赞成。」光蕙说。

「好吧!」迪之说。

迪之也许做梦都没有想过,她会找到一个条件那么好的男人。

一个黄昏,我接到迪之的电话,她甜腻腻地告诉我一个新的电话号码:「以后你拨这个电话可以找

到我,这里是田宏的家。」

「你那么快跟他一起住?」

「是他把钥匙给我的。我在等他下班,原来等一个男人下班的感觉是那么幸福的。你也赶快找个男

人。」

我在流泪,没有男人的女人,原来那么悲凉。迪之并不是有意伤害我,她从来不会理会别人的感受



迪之挂了线,我拨电话给光蕙,她在电话那边说:「今天不行呀!孙维栋生日,我好歹要陪他,你

来不来?」

如果我去,孙维栋一定痛恨我,有时候,我真是佩服他,明知道一个女人已经不爱自己,仍然愿意

纠缠下去。

离开办公室,天已经黑,我突然有一种在街上胡乱找一个男人上床的冲动,反正林方文已经不爱这

个身体。

「程韵。」一个男人叫我。

「很久没有见面了。」是徐起飞。

「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你?」

「我约了朋友在附近。」

我不自觉地流露失望的神情,我一定是太寂寞了。

「你等一下。」他说,「我很快回来。」

我看见他跑进附近一间酒店,片刻,又跑出来。

「一起吃饭好吗?」他问我。

「跟你的朋友?」

「不。我把他打发了。」

「那怎么好意思?」

「不要紧,是老同学,又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突然觉得有一种安全感,是前所未有的,有一个男人,在我最孤单的时候出现。

我们一起吃法国菜,我叫了一瓶红酒,我从来没有喝过红酒,只是想醉。那一夜,距离跟徐起飞第

一次吃饭,已经一年多,我从来没有认真看清楚他的脸,他的脸原来也很好看,眼睛里好象有很多故事



「小绵快要生孩子了。」他告诉我。

「是吗?」

「你们没有联络?」

「我们的生活圈子不同。」

我喝了半瓶红酒,故意放任,在餐厅外拉着徐起飞说:「我不要回家,你陪我好不好?」

「你要去哪里?」

「去爱情失落的地方。」

他把车子驶到海滩。

「为什么要来这里?」我问他。

「等待日出。」他说。

「我不要看日出!」我撒野。

他拉着我,「别这样。」

我很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安慰,用眼神迷惑他,我们在车上接吻。他握着我的手,我在他的怀里睡了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仍然坐在司机位上。

「你不唤醒我?」

「你喝醉了。」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他问我。

我点头。

我们在海滩的小食亭吃早点,我心乱如麻,一段爱情刚失落,另一段爱情又升起。

他送我回家。

「你睡一会吧。」他说。

「那你呢?」

「我要上班,今天我当值。」

「你不早说?精神不够,医坏了人怎么办?」

「我坐牢,你来探我。」他笑说。

我迫不及待把这件事告诉迪之。

「好呀,女人要恋爱才有光采。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林放好象已经跟乐姬住在一块了。」

我虽然早就料到,但心里还是很难受,他说他没有跟乐姬上过床,后来却跟她住在一起。

晚上,我接到徐起飞的电话。

「我想见你。」我跟他说。

「不行,我现在当值。你可以来医院吗?」

我到了医院,他刚刚替一个病人做完手术。

「我们出去散步。」他说。

「你走得开吗?」

「你也是病人。」他牵着我的手。

徐起飞给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我好想去依赖,而不会害怕到头来他会象林方文那样,逃避我的

依赖。

我问他:「你不想知道我从前的事?」

「不想知道。」他说,「每个人都有过去。」

他的传呼机响起,他要赶去手术室。

「你可以在医生当值室等我。」他说。

我在医生当值室等他,突然有一种幸福,那是一个女人等待自己的男人下班的幸福。他回来了,样

子疲倦,脸上有鲜血。

「你脸上有血。」

「是病人的血,经常是这样的。」他说,「我可以下班了,我送你回家。」

「不。你已经两天没有睡。」

「我不累呀。」

他坚持要送我回家,他很困,不住打瞌睡,车子在路上S 形行走。他调低车窗,让风吹醒自己,又

不断掴自己的脸。

我难过得流泪,跟他说:「都是我不好。」

他没说话,只是温柔地握着我的手。

我突然觉得不应该辜负他,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他,也许只是想找他做替身。

我狠心地跟他说:「你还是不要再找我了。」

「为什么?」他很不明白。

「很多事情都没有原因的,你是医生,也该知道,很多病都是没有原因的。」

「但我会尽力医好它。」

「我无药可究。」我冲入大厦,头也不回,他一定很失望。

我没有打电话给他,他也没有找我。

三天之后,我到新加坡公干,在酒店房间里,思念的人,竟然不是林方文,而是他。

一九八九年十月,我只身离开香港往新加坡公干六天回来了,走出接机大堂,一个人在远处向我挥

手,是徐起飞。那一刻,我不想再失去他。我并不意外,在飞机上的三个小时里,我一直想,他可能会

接我。如果注定他是我的,他会接我。

他吻我的脸,说:「我很挂念你。」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我装着很意外的样子。

答案一如我所料,他打电话到我公司,公司里的同事说我去了新加坡,他于是打听我回来的日子和

飞机班次。离开前,我没有要求同事替我守秘密,并且把航机编号贴在壁布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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