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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想再留级的吧?”她接着说。
他的心揪了起来,没想到她已经知道。
“并不是我有心去打听。在这里,光用耳朵就可以知道很多事情。”她说。
他没料到这种坦率的爱竟会遭到嘲笑和嫌弃。
“因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这样对我吗?”悲愤滚烫的泪水在他喉头涨满,他忍着咽了回去。
“你喜欢我,难道我就应该感激流涕吗?”带着嘲讽的口吻,她说。
他突然意识到她对他无可理喻的恨。
“你为什么要折磨我?”他咬着牙问。
“我就是喜欢折磨你。”她那双冷酷的黑色眸子望着他。
“你为什么喜欢折磨我?”
她眼里含着嘲弄,说:
“我折磨你的方式,就是不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折磨你。”
“你这个女人,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吃惊地朝她看。
“是个你不应该喜欢的人。”她转身用背冲着他,拿了一条毛巾使劲地擦拭背后那台冰淇淋机。
他懂得了。他的卑微痴傻在这里只会沦为笑柄。她并不是他一厢情愿地以为的那个人,也不配让他喜欢。
他转过身朝外面走去。她再也没有机会折磨他了。
花开的时节(19)
张小娴
回到宿舍,他感觉到每个人都好像已经看过那封信。他们在背后嘲笑他,或是同情他。这两样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他想躲起来。但他可以躲到哪里去呢?除了他的床?
他躲入被褥里,成天在睡觉,把生活都睡掉了。假使可以,他想把青春虚妄的日子都睡
掉。他想起 同学那张肺部花痕斑斑的 X光片。他徐宏志,现在才拿到属于他自己那张好不了多少的肺部 X光片。他有点恨她,也恨所有的女人。他的爱可以被浪掷,却受不了轻蔑。她可以拒绝他的爱,却无权这样践踏他的尊严。
可恶的是,受了这种深深的伤害,他竟然还是无法不去想她。这是报应吧?遇上了她,他天真地以为可以从一种难以承受的生活渡到另一种生活,却把自己渡向了羞辱。
现在,他只想睡觉。他要用睡眠来堕落,希望自己更堕落下去,就像她出现之前那样。
花开的时节(20)
张小娴
他不知道这样睡了多少天,直到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徐宏志,有人来找你。”
他懒懒散散地爬出被褥去开门。
那个来通传的同学已经走开了。他看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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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有多少个晚上,她期盼着他来到店里。他出现的时候,她偏偏装作漫不在乎。他怀里经常揣着一本书,他和她是同类,都是书虫�
将来,他会看得更多,而她会渐渐看不见了�
花开的时节(22�
张小�
那朵野姜花的清香扑面而来,她把它跟徐宏志的信一起放在书里�
她朝窗外望去,看到了他们初遇的那片青草地。他有一把非常好听的声音。那把震动她心弦的声音仿佛是她宿命的预告。造物主夺去她的视力,却让她遇到这把声音,是嘲讽,还是用这把声音给她补偿?
终有一天,她唯一可以依赖的,只有她的听力�
花开的时节(23�
张小�
三个月前的一天,她画画的时候,发现调色板里的颜色一片朦胧。她以为自己只是累了�
过了几天,她发现情况并没有好过来。她看书的时候,头埋得很低才得清楚。她看人的时候,像是隔着一个鱼缸似的�
她以为自己患了近视,没想到这么大个人了,才有近视眼,谁叫她常常在床头那盏灯下面看书?
她去见了校医,校医要她去见一位眼科医生�
那位眼科医生替她做了详细的检查。复诊的那天,他向她宣告�
她将会渐渐失去视力�
“有人可以照顾你吗?”那位好心的医生问�
她摇了摇头�
“你的家人呢?�
“他们在别处。”她回答说�
花开的时节(24�
张小�
几个小时之后,她发现自己躲在宿舍房间的衣柜里。她抱着膝头,蜷缩成一团,坐在一堆衣服上靀惟有在这里面,看得见与看不见的,都没有分别。她伸手不见五指,看不到一点光,只听到自己的呼吸�
过了许久之后,她听到房间外面响起一个声音,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她没回答。那人推门进来,踱到衣柜前面,自言自语地说�
“呃,她不在这里。�
那是莉莉的声音�
然后,她听到莉莉离开时顺手把门带上的声音。留下来的,是一片可怕的寂静�
她再也不住了,双手覆住脸,呜呜地啜泣,身体因害怕而颤抖哆嗦。即使刚才那个不是莉莉,而是任何一把声音,任何一个陌生人的召唤,都会使她的眼泪终于缺堤�
贝多芬聋了还能作曲,然而,一个把什么颜色都看成毛糊糊一片的人,怎么还能够当上画家?所有她曾经梦想的梦,都将零落漂流。她唯一能够扳回一城的方法,不是自哀自怜,而是弃绝她的梦想�
花开的时节(25�
张小�
第二天,她去申请转系�
系主任把她叫去,想知道她转系的原因,试图游说她改变主意�
系主任是位多愁善感的雕塑家,很受学生爱戴�
“我看过你的画,放弃实在可惜。”他说�
这种知遇之情把她打动了,她差一点就要告诉他。然而,想到他知道原因后,除了同情,也改变不了事实,她的话止住了。她讨厌接受别人的怜悯�
她现在需要的是谋生,从英文系毕业,她起码可以当传译员,甚至到盲人学校去书。她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除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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